田垄的轮廓早被风雪抹平,只剩几截歪斜的界石,如老朽的牙齿戳在雪里。
十里之内可见的土垣茅舍不过十户,屋顶积雪压得极低,烟囱里飘出的炊烟又细又直。
有农人裹着破烂皮袄蹲在院前,呆望着突然出现又离开的铁骑,手里的木叉“啪嗒”掉进雪中。
出了那太行山,张显等人的速度也陡然变快了许多。
北地的风光寂寥,严寒更是酷烈,但也算是场不错的历练。
行军之道就在其中。
上次千里奔袭都不如这几天穿越百里来的辛苦,人一多了需要注意的事情也就多了,书本上记载的即便再详细也不如亲自经历一番。
若是光看书就觉得自己能够领军开拔,那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无功而返,最差的几十年后的马谡已经给了答案。
看着百骑已经变得更加沉稳以及寡言的桃源众,张显暗暗点头。
他能坚持是因为面板常有经验值跳出给了他收获的正反馈,而桃源卒坚持下来则是真正的得到了意志的磨砺。
在一条还有细水流动的河边暂做休整,上马后,张显大声令下。
“入夜前抵至晋阳驿!不得掉队!”
“诺!”
——
虑虒。
县衙。
“县公,上官调令半月前已至,我等也该走了。”
一文人小心抬眸与上首说着,心中却是感慨,这幕僚是真不好当啊,怎么就劝不动眼前这个吝啬鬼呢。
“不急不急,那伍家还有五万钱没给呢,若是此刻走了,那不就是亏了十万!”
可你也没给人家把事办了啊!
幕僚心中呐喊,面上却还是要保持恭敬:“可是县公,此时若是不走,等新县公一到,他若是见着了你的那些私财也起了心思那该如何是好?”
没办法了,幕僚只能暂时有损一下下一任县公的名声了,只有这招对这个吝啬鬼最为有用。
略显肥态的虑虒县令呼吸一滞,面上左右为难了起来。
心下想走,但又舍不得那五万钱,感觉浑身都有蚂蚁一样乱爬。
幕僚见状在下一记:“县公,前些日不是有人往县衙送了礼金,你就当是贴上了那五万钱,我等快快往下一县去敛财才是正道呀!”
对啊!
县令眉眼一笑,就在幕僚觉得自己说法有用暗松一口气时。
却听到了让他周身一寒的话语。
“怎么把那人给忘了,送礼一送就是三四万钱,身上余财定是充足,反正都要走了索性走之前再捞一笔!”
“盛恭啊,你想个法子让那人再来送一次礼如何?”
“县公——!”
幕僚急啊,都耽搁半个月了,你是一点不怕任期失责的惩罚,也对,你们这些世家子怎又会怕那些。
老天不公,自己饱读诗书却得不到一官半职,而人家不学无术五谷不分肥头大耳却是能做官做到死。
这段时日虑虒县几家豪强时有争斗,今日不是抢水打了起来了,明日就是砍柴起了群架。
当局者迷旁观者清,那些豪强身处局中当然是没有觉得有何不对,以往每年这样的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。
但他这个局外者却是逐渐有了些明悟。
有人在挑拨豪强间的关系!
为何要这样做?一开始他也不明,但半月前迁令到了以后他恍然大悟,下一任县公已经提前就在布局了!
会行此等手段的,怎么看都不会是个善茬,可自己还不能明说,自己这举主贪财好色不说还好面子,若是自己明说了,他就得争,一争那就要起冲突,可是能提前布局一县之地的人会是那么容易罢休的人吗?
即便自己这举主出身名门,但那也是旁支啊,要不然能落到这并州之地当官?
偏偏还不自知,整日家族前家族后的,若是来的新县公是个狠人,那自己就险了,不要啊,不能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