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后张显便用这些数据编写了表格以方便理清其中不详之处。
结果就是,处处皆是模糊。
竹简堆迭的案几上,张显的指尖重重敲在刚誊抄的麻纸表格上,墨迹未干的数字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反光。
“公至,你看这田亩数——“他抓起两张纸并列摊开,“滹沱河两岸良田登记一万三千亩,可光是何家地窖搜出的私契就不止此数!“
韩暨捻着胡须苦笑:“县公明鉴、下丞查过旧档,永和六年(141年)洪水后,县里田册就再未真正厘清过。“他指向表格某处,“您看这'泽池二十五里',实则十年前就被许家垦作桑田。“
窗外暮色渐沉,表格上的矛盾却越发刺目。
张显烦躁一扫,骂骂咧咧道:“不理了,越理越乱,干脆全部推倒重来!”
“公至,安排信任的人开始丈量虑虒田亩,某要看到所有田亩皆有名目!”
“那何许两家搜出来的地契如何处理?”
“皆是民脂民膏,两家隐户有数目了吗?”
韩暨点头:“两家私籍在册隐户七千人,明面佃户三百户。”
“呵!你瞧瞧,光是这两家吞没的人口就赶得上虑虒县人口的半数了,别说这样的豪强还有五家了。”
张显眼眸之中略显怒意:“他们那五家还没有黄籍田册送来吗?”
“主公莫恼,该是给他们一些时间准备才好,若是都如同这何许两家这般全全明目反而对主公不妥。”
“何意?”
张显看了眼韩暨。
“主公,别忘了我等要做的事!”
张显恍然,光被土地兼并这四个字冲昏了头脑了,却是忘了他自己如今也是这大汉蠹虫之一。
“瞧我这脑子。”
他拍了自己额头一掌,不过还是说道。
“何许两家的地尽数入册,隐户也登记,我等如今可是要做大汉忠良表率!”
“至于其他五家,给他们些时间便给了,不过公至也要敲打一二才是。”
韩暨拱手:“下丞知晓。”
“这何许两家入狱的人该如何处理?”他再问。
张显摩挲了一下下巴思虑道:“何许两家横行虑虒,被其欺压之民应当不在少数吧?”
“自是不会少的,遑论豪强最喜放贷,百姓穷苦若是无力偿还最终也就成了那隐户之中。”
“公至文采好,善言,便委屈你去走访这一家一户,调动他们的情绪,让他们哭诉这何许两家之恶!”
“嘶主公的意思是。”
韩暨稍稍有些明悟自家主公要做什么了。
“何许两家该死,但不能白死,某要用他们的死来收拢这万民之心!”
“不过公至莫要咬文嚼字,在调动被欺压之人的话语中越是直白效果越好!”
韩暨拱手:“暨知晓,主公此计颇为精妙。”
“拾人牙慧罢了。”
“待汉升回返,你也将话术教与他,待其巡视乡野中时,让其绕过宗族,组织乡野之民集会,痛陈这豪强之害!”
“主公这是要将二者对立啊。”韩暨倒吸一口凉气。
张显却是直言:“难道他们二者并非对立吗?”
“唉,说来也是,只不过以往无人替他们出头尔。”
张显摆手:“便如此吧,我等入主虑虒尚短,凡事还需公至费心,再过八九日云弟他们也该到了,到时人手便也就充足些了。”
“为主公前驱,何来费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