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没有铁匠坊的燥热,也没有试验田的泥土芬芳,空气中弥漫着的是金铁的微腥,刨木的清香,以及一种……类似硝烟未散的奇特味道。
几座半敞开的工棚下,摆放着一些令人眼缭乱的奇技淫巧。
一架需要四人合力才能摇动的巨大水车模型,连接着复杂的齿轮组,一个半人多高的木箱,内部结构不明,只露出几个摇柄和观察孔,最显眼的,是一架精致的青铜弩机,眼下正被几个工匠小心翼翼地拆解调试。
张显一身沾着油污的匠作营短褐,正俯身在那架青铜弩机旁,眉头紧锁。
他手中拿着一柄特制的带有刻度的铜尺,反复测量着弩臂上一个关键的联动卡榫角度。
汗水顺着他专注的侧脸滑下,滴落在冰冷的青铜上,发出轻微的“嗤”声。
“角度差了几分,蓄力释放时就有滞涩,影响射程和精度。”张显的声音不高,带着惯常的冷静分析。
“把三号卡榫的斜面再磨掉半分试试。”
“诺!”旁边的工匠头目老胡连忙应声,小心翼翼地接过卡榫,走到一旁的磨石旁。
就在这时,一阵刻意的咳嗽声打破了试验场专注的气氛。
“咳咳……使君!你果然在此!”王烈那熟悉的声音响起。
他引着三个人走了进来。
一位是穿着朴素深衣面容清瘦眼神锐利的老者,看起来不像士族名流,倒像个手艺精湛的老师傅。
老者身侧还有两人,一名八九岁大的稚子眼神滴溜溜的转着十分灵动。
另一位则让张显微微一愣。
那是一位年轻女子。
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靛蓝色窄袖胡服,头发不像寻常闺秀般梳着繁复发髻,而是利落地在脑后束成一个高马尾,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固定。
脸上没有覆纱面容不说倾国倾城也是姿色几分,肤色是健康的红润,鼻梁挺直,嘴唇微抿,透着一股不同于闺阁女子的飒爽之气。
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,大而明亮,此刻正毫不避讳地带着强烈的好奇和探究,扫视着试验场内的一切。
尤其是张显面前那架被拆解的青铜弩机。
那稚子也是一样,目光同样注视在了那弩机之上,眼中透露着几分跃跃欲试。
“王公?”张显直起身,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挑。
“使君,容老夫引荐。”王烈笑容满面。
“这位是扶风马氏的马冉先生,精于机巧营造之术,尤擅制械!听闻我并州匠作营多有新创,特携其女马妍其子马钧前来拜会。”
“扶风马冉?”张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。
但这份惊讶却不是对马冉升起的,而是那个稚子。
马钧!这个名字他有印象,历史上那位巧思绝世,改进织绫机,发明龙骨水车的牛人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,而且也是扶风人士!
会是他吗?如果是的话,那这就又是一位还未成长起来的匠艺大才!
张显的目光都留在了马钧身上片许,看的那稚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躲在了其父马冉的身后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