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主公明鉴,三县授田之策,已依虑虒,阳曲旧例完善,户授田五十亩,减赋两年。
另外,为固新土,激励垦荒,凡今冬迁入三县之流民,额外加授鸡鸭各五,盐三斤,布五尺,新式铁锄一把!首批五万流民名册已定,由各县吏员引导,正分批迁入。”
“甚好。”张显点头,目光转向须发皆白的王烈。
“王公,教化之事,也刻不容缓,三县且有胡汉杂居,人心浮动,需立蒙学,夜校,宣讲法令,彰示仁政,消弭隔阂仇怨。”
王烈抚须,眼神湛然:“使君放心,老朽已抽调郡学精干士子百三十人,携蒙书,算经,律法简册,分赴三县,只等使君令下即可前往。
白日教童子识字,夜晚聚乡民讲律,授农桑之技,释归化之令,务使胡汉百姓,皆知王化,以感使君再生之德!”
“有劳王公。”张显微微躬身,以示敬重。
他又看向韩暨:“公至,三县工坊建设需加速,羊毛,皮货初加工之坊,乃掌控新附牧民之关键,各匠作营熟手,可多派些过去。”
韩暨胸有成竹:“禀主公!虑虒,晋阳熟匠百人,携水力梳毛机,鞣皮池图样及关键部件已准备妥当。
三县水力充沛,工坊地基已平,木料齐备,开春化冻即可动工,至夏,当可收毛制皮,运转不息!”
“很好,那诸君勉励!”
“诺!”
一条条政令清晰明确,从晋阳中枢发出,这是第二次对并州草原的安顿,各吏员显得格外的熟络。
流民,官吏,工匠,构成一张无形的大网,将大陵,兹氏,平陶三县编入开发之地。
正商议间,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被亲卫引入堂中,带来洛阳最新的邸报。
荀彧接过迅速浏览,眉头微蹙,将邸报呈给张显。
“主公,冀州军情,卢子干久围广宗不克,反被宦官构陷下狱,朝廷以董仲颖代之。
然董卓这厮轻敌冒进,于下曲阳遭遇张宝伏击,损兵折将,大败亏输,现已退守巨鹿,进退维谷。
朝廷震怒,恐有换将之意,另…有密信提及,大将军府似有遣使东进之意…”
堂内气氛微微一凝。
黄巾未平,朝廷的目光终究还是扫来了北方。
张显放下邸报,脸上无喜无怒,只淡淡道:“知道了。”
众人目光皆是落在其脸上,却没有一人能猜得出自家主公心里在想什么。
——
凛冬已至,第一场大雪终于覆盖了西河郡的山川原野,将离石城外的血腥与焦黑温柔掩埋。
兹氏县城外新设了“西河市易司”。
几座巨大覆盖着厚厚茅草顶的仓廪已然立起。
仓廪旁,用原木和泥坯搭建的简易棚屋内,炉火烧得正旺。
新任市易司主事,是荀彧从晋阳户曹精心挑选的一位干练老吏,名唤周平。
棚屋外,排起了长长的队伍。
只不过今年冬天的队伍主角,已不再是面黄肌瘦的流民,而是一群群裹着厚实粗糙皮袍,脸庞被寒风和牧区阳光刻下深深沟壑的牧民。
他们或牵着几头绵羊,或背着捆扎好的还带着膻味的羊毛卷,或拎着凝固的奶疙瘩,眼神中带着忐忑与希冀。
“下一个!”周平的声音洪亮。
一个名叫黑骨打的老牧民佝偻着背上前,小心翼翼地将背上两卷灰扑扑的羊毛放在案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