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位子旭先生,手段当真厉害,一饼一衣,恩威并施啊。
同样的场景,围绕着昭余泽各处都有上演。
——
晋阳。
张宅后院,一处僻静的小院。
院中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,几株耐寒的松柏点缀其间,透着一股子清冷。
张宁裹着一件素色的厚斗篷,兜帽压得很低,独自坐在廊桥倚栏上。
她望着院中枝头晶莹的积雪出神。
脸色微微苍白,比起在广宗时更清减了几分,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哀愁与茫然。
父亲去了,数十万黄巾兄弟的命运系于她一身,也托付给了另一个男人。
这晋阳城虽好,却让她感到格格不入的寒冷和陌生。
细碎的脚步声传来。
张宁没有回头,依旧望着积雪。
“在看什么?”张显的声音在身旁响起,平静无波。
在郡府交接一番工作后,他便赶回了宅邸。
张宁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,沉默片刻,才低声道:“看雪,广宗的雪,带着红跟灰,这里的雪…很干净。”
张显在她旁边坐下,没有看她,目光也投向院中积雪温和声道:“雪就是雪,落在哪里本无不同,不同的,是看雪的人。”
张宁转过头,兜帽下露出的眼睛带着一丝探究和倔强:“中郎..不,应该是张候,张候将我安置于此,锦衣玉食,是想将我养笼中,只做个安分守己的笼中雀吗?”
“笼中雀?”张显终于侧头看向她,目光深邃。
“若真如此,你父亲也不会将你托付于我,更不会让你知晓这府中院外的风云,宁儿。”
他又一次用上了这个更显亲近的称呼。
“你父亲留给你的,不是枷锁,而是一份责任和力量,数十万黄巾兄弟,因你父亲之名而聚,也因你的存在,来到了并州。”
他从怀中取出一份薄薄的文书,递到张宁面前:“看看这个。”
张宁迟疑地接过,展开。
上面是娟秀的字迹,记录着今日昭余泽屯垦区发生的一件小事。
一个叫外号疤脸的黄巾小头目因劳作辛苦心生怨言,被同伴劝阻后而重燃干劲。
旁边还有荀彧的批注:“新附之民,初有怨艾,以工代赈,实物激励,怨气渐平,可用。”
“这…是何意?”张宁不解。
“这是并州每日发生的万千琐事之一。”
张显的声音平稳。
“疤脸的怨气,代表着无数初来乍到者的惶恐与不安,宁儿,你父亲要的,是给这些人一条活路,一个像人一样活着的希望。
这希望,不在虚无缥缈的黄天,而在脚下能耕种的土地,在手里能换口粮的工分,在冬日能御寒的衣,在孩子能读书的学堂!”
他站起身,指着郡守府的方向:“那府中,无数官吏为了他们在算计每一粒粮食的用处,工曹司长史掾史他们都在拼了命的提高所有工具器物的产量。
王公王烈,六七十之高龄,他在为每一个新附之民能读书识字而奔走!这是并州!是我给他们一个像人一样活着的希望!
而你,宁儿,你是连接我跟他们的桥梁,数十万黄巾兄弟信你,敬你,你的话,有时比我的万般军令更管用。”
张宁握紧了手中的文书,指节微微发白。
她抬起头,第一次勇敢地迎上张显的目光:“张候要娶我?”
数日后,昭余泽屯垦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