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并非所有的探亲都充满温情。
营区另一角,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和哭喊。
“娘!娘!我要走!我要走!我要回家!我要回家!”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死死抱着一个老妇人的腿,哭得撕心裂肺。
他叫王栓,是安北军一个较为年轻的新兵,身上还穿着皮袄。
“栓儿!我的栓儿啊!”老妇人也是老泪纵横,用力想拉起儿子。
“娘知道你苦!可…可入了军籍,跑了就是逃兵!要砍头的啊!”
“砍头就砍头!总比在那冻死,累死强!”王栓歇斯底里地哭喊着。
“娘!你看看我的手!你看看我的脚!”他撸起袖子,露出手臂上大片的训练伤以及淤青,又脱下破旧的鞋子,脚趾也长了冻疮。
周围围满了人,议论纷纷,有同情,有叹息,也有鄙夷。
“哭什么哭!像个娘们!”一声暴喝响起。
只见张白鹿跟陈忠带着两个军法吏,分开人群走了过来,脸色铁青。
王栓看到陈忠,如同见了鬼,吓得浑身一哆嗦,哭声都噎住了。
陈忠走到他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眼神冰冷:“王栓!你的探亲时间到了!立刻归队!”
“忠…忠哥…我…我不行了…我受不了了…”王栓哭求着。
“你…放我回去吧…”
“放你回去?”陈忠叹息一声,声音陡然拔高。
“你以为安北军是什么地方?!坊间集市吗?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?!你签兵籍的时候,按的手印是假的?!”
他抬手一指周围看热闹的军属和新兵厉声道:“周围这些兄弟!哪一个不苦?谁不累?谁身上没带伤?!为什么他们能咬牙挺着?就你王栓金贵,受不了这点罪?!”
“你爹是怎么饿死的!你妹妹是怎么被糟蹋后投了井的!”
“你全家老小就剩你娘跟你弟,你不拼命让你老娘拼还是你弟拼?!现在,好不容易有个用刀把子挣前程的机会!你他娘的想当逃兵?!那你当初签籍做什么!啊!”
王栓被他吼得脸色惨白,浑身发抖,一股恐惧和羞愧涌上心头。
“我告诉你,军法十七条,五十四斩不是说着玩的!”
陈忠的声音如同寒冰:“安北军,不养孬种!更不养逃兵!今日你敢跑,明日军法吏的刀,就会悬在你娘和你弟弟的头上!军法如山,这是连坐之罪!你懂不懂?!”
最后几个字,如同晴天霹雳,不仅震得王栓魂飞魄散,也让周围所有军属和新兵脸色变了变!
“我…我…”王栓看着母亲惊恐绝望的脸,看着年幼弟弟茫然的眼神,再看看陈忠张白鹿和他身后军法吏员腰间雪亮的刀,最后一丝逃跑的勇气也彻底消散了。
他瘫软在地,嚎啕大哭。
陈忠不再看他,对两个军法吏员一挥手:“拖回去!关禁闭!饿两天!让他好好想想!”
两个如狼似虎的军法吏员上前,架起瘫软的王栓,不顾他的哭嚎和老妇人的哀求,拖死狗一样拖回了军营方向。
看着王栓被拉进了军营,他这才松了口,对着一旁的张白鹿拱手抱歉:“白鹿兄弟对不住,俺越权了。”
张白鹿摇了摇头轻声道:“你做,比我做要好,真是我下令,这小子就难了。”
人群沉默下来,气氛压抑。
陈忠微微叹了口气,环视一圈,目光扫过每一个新兵和军属的脸,声音再次响起。
“都给我听好了!安北军的饷,不是白吃的!前将军的田,不是白给的!想护住你们的窝,想守住开春分到手的地,想让你们的婆娘娃子不挨饿受冻,不被人像猪狗一样宰杀!就他娘的给老子把腰杆挺直了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