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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煊叫周德绒去开封府税院查阅吴旭尧的登记。

外地客商到了东京城想做买卖,需要先到此处登记,领取“市籍”。

即经商许可证。

注明姓名、籍贯、货物种类。

大宋是鼓励经商的,前提是你得交钱。

大宋律法规定,若无市籍,被查出将按“匿税”论处,货物没收,并罚“货值三倍”。

若是你外地客商想要租用铺子,还需本地人作保才行。

“大官人。”在外面李君佑可不会说什么表弟的话,他跟着宋煊走:

“每个行业都有行头,丝绸的行头是潘楼街的彩帛行潘古,新客商需要缴纳行例钱(入门费),才能入市。”

宋煊方才说的都是官方的规矩,但是民间也有民间规定的规矩。

其实就是潜规则,盘剥外地客商的一种手段。

如果你敢违反行规,私自降价抢占市场,你这个买卖就做不下去,联合抵制你还得坏了你的买卖。

“一般多少钱?”

“像消失的那个客商如此值钱的货物,至少要五十贯的孝敬钱。”

“其余的还有孝敬小鬼的,注入税吏、巡卒、厢官等小吏每日茶汤钱二三十文。”

宋煊点点头:“既然如此,那咱们先去彩帛行一趟,查看他登记的事。”

“好。”

反正又是顺道的事,众人便直接过去了。

就算宋煊抓了传播谣言的人,但事东京城如此多的人口,谣言发散极快。

许多人都知道浴室挖人心的凶手,说谁要查案子,就杀了谁。

如今开封县知县宋煊还敢光明正大的出来,自是引人注目。

同样衙役开道,把宋煊护在圈内。

“宋大官人当真是胆子大。”

“是啊。”

“不一定,兴许是宋大官人他不清楚。”

听着周遭人的话,宋煊哈哈大笑,止住脚步:

“如今浴室杀人案乃是开封府陈府尹主抓,立志要一个月内破案,本官不过是辅助。”

“若是那凶手真来寻我报复,尽管放马过来,本官定要让他瞧瞧我的剑也未尝不利!”

宋煊说完这话,便继续走了,留下面面相觑的围观百姓。

“不是,宋大官人他一个读书人,怎么这么有种啊?”

“这叫初生牛犊不怕虎。”

“可别忘了,他一上来就收缴欠谁,眼瞧着就要到日子了,说不准就有人要雇凶喽。”

“别胡说。”

“那凶手下手可是黑着呢。”

“等着瞧吧,今后还有热闹可以看呢。”

“希望宋大官人可不要轻易死喽,毕竟他做的诗赋我是真喜欢。”

“你也懂诗赋?”

“其实我爱听三国演义。”

周遭人的讨论纷纷杂杂的。

衙役登门,彩帛行掌柜的也没放在眼里,只是抬了眼皮子,让跑堂的过去招待。

紧接着穿着官服的宋煊迈进门槛。

掌柜的马上就立正了。

坏了。

这是登门来要欠款了。

他从柜台后出来,连忙躬身行礼,嘴里带着笑:

“今日喜鹊在门外叫,我还纳闷是什么好事,原来是宋大官人登门,小人当真是觉得一下子就蓬荜生辉了!”

听着掌柜的如此言语,宋煊只是摆摆手。

“来人,快把我那珍藏的龙井拿来,请大官人品鉴。”

宋煊走进门,环顾了一周,人员倒是不少,商品也不多。

但是地方却是出奇的大。

“人人都说东京城丝绸行当最好的便是彩帛行,如今看来果然是传言不虚。”

掌柜的脸上带笑,心里越发肯定这是来催收欠款的。

“大官人当真是不明白这里面的买卖,实在是欠款太多,收不回来。”

盐、铁、酒、茶等由官府专营,剩下最挣钱的就是丝绸行当了。

“哦,本官想起来了,彩帛行还欠了官府的税款没交,你倒是提醒本官了。”

宋煊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。

掌柜的陪笑,丝毫不敢得罪宋煊,他擦了擦汗:

“大官人,我正在凑钱了。”

“无妨,时间还充足的很。”

宋煊端起茶杯闻了闻:“倒是好茶。”

众多客商皆是看向宋煊,不知道他来做什么。

“大官人喜欢便好,一会拿二斤走。”

“茶本官还是买的起的。”

宋煊放下茶杯:“我问你个事。”

“大官人尽管问,小人定然知无不言。”

“外地客商来东京做这行的买卖,都得上你这来交钱,是不是?”

“这?”彩帛行掌柜的再次擦汗:

“是当初定下的行规,小人绝不敢多收钱。”

“行,把账簿拿来给本官看看。”

掌柜的抿了抿嘴,更是不敢说拒绝的话。

他连大宋第一外戚都能收拾了,收拾自己,那真跟捏死个臭虫差不多。

宋煊翻开仔细瞧着,他发现李君佑说的还是保守了一些。

五十贯的登记当真是少见。

“吴旭尧,你有印象吗?”

“回大官人的话?”掌柜的俯身道:“哪个人?”

“这个。”

掌柜的瞧见这个名字以及籍贯还有货物具体的细节,他这里记录的比官府还要详细。

“倒是有些印象,他是苏州来的,说是家里要历练他,第一次出门经商,以后还要常来做买卖呢。”

宋煊点点头:“就他一个人来的?”

“对,他的货物非常紧俏,我还问他为何没有雇人,吴旭尧说是为了掩人耳目。”

“我还邀请他货物卖出去的话,可以来我这兑换金银,会介绍人给他优惠。”

“毕竟外地客商认可我们,既然交了钱,行会就会照拂他,给他提供一些便利,他还答应了。”

“再想想。”

宋煊如此询问,便让掌柜的明白,此人必然是出事了,他又陷入了思索。

“离开的时候应该是有人与他搭话。”

“其余的我就不清楚了。”

宋煊放下手中的账册:“那搭话之人的相貌,你可是看清楚了?”

“回宋大官人的话,只是瞧见个背影,我还以为是他的同乡呢。”

掌柜的也不敢过多的接入,万一要找自己作证,岂不是惹了麻烦?

东京城鱼龙混杂,黑暗面的事,他接触的比宋煊要多。

“可是出了什么事?”

“他死了。”

“啊?”

掌柜的连忙开口道:

“苍天可鉴,当真与本店无关,他那丝绸是挺好的,可在我店里,他这算是小买卖,不值得如此冒险。”

“就算是打商战,他们一帮外地客商,使手段也是弄不过我们的,没必要谋财害命,还望宋大官人明察啊。”

他觉得宋煊这是找不到凶手,在这里问东问西,就是怀疑自己杀人夺财。

“既然生意如此红火,该交的欠款就交了,别让本官来提醒第二次。”

“是是是。”

掌柜的下意识的应声,虽然不清楚宋煊怎么就扯到欠款这件事上来。

但是总比陷入人命官司里要强上许多。

目前他们的困境不是不想交交欠款,实则是想要从宋煊那里得到些许好处。

八仙楼第一个交的,宋煊给他写了首诗,如今客流量保障。

就算是班楼排第一个,那也是获得了宋煊的题字,算是挽回了一些口碑。

其余那些正店,什么都没落着。

他们自然是不乐意的。

但是也没有办法,这些后来者也开始权衡利弊了。

商人,谁愿意干赔本的买卖?

宋煊站起来,扫了一眼屋子内的丝绸:

“你说他们要是来销赃,会不会送到你这里来?”

“绝对没有!”

掌柜的斩钉截铁的回答,他可是害怕宋煊搜查一通,像宋煊这么讲理的官员可是不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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