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3章 大雨一直下
这份防洪演练,当真是让陈尧佐看不懂宋煊的操作了。
如今明明是大旱。
朝廷还要求雨。
无论是司天监,还是翰林天文院都是大旱,不会下雨的预测。
宋煊为了表明他这个开封县的清理沟渠工作很好,所以盼望著下大雨吗?
“不识天象,还臆想下大雨,简直是痴心妄想。”
陈尧佐当然明白宋煊,想要做出政绩来的小心思。
以此来达到他顺利从朝廷要到钱財,去修缮汴河等工程造势。
在大宋,修缮河道可谓是文官集团最能拿得出手的政绩了。
不仅对上有交代,对下的百姓生活也是有利。
可以说修理河道这种事,简直是名利双收。
谁不愿意干呢?
陈尧佐站在办公用房的门口,感受著扑面而来的热浪。
就这天,宋煊他还想会下大雨?
简直是痴心妄想。
然后陈尧佐就看见满头大汗的钟离瑾从外面进来。
他手里也拿著一份布告,想来是出门溜达新搞到手的。
关於此人的事,秦应已经派家人通知过陈尧佐了。
陈尧佐被大娘娘召见的时候,他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。
未曾想到大娘娘会如此翻脸无情,直接想要过段时间替换自己。
钟离瑾是盼望著下雨,可是他觉得宋煊说的都是酒话。
天气越来越热,如何能下大雨呢?
“陈府尹。”
钟离瑾行了个礼,隨即把手中的布告递过去:
“你瞧瞧这个,我开封府是否要跟进?”
陈尧佐面上带著笑,接过布告,嘴里说著这是什么。
其实他不用看,也知道是什么。
钟离瑾不仅是要拉拢秦应,还想著拉拢宋煊。
他倒是希望钟离瑾能够拉拢到宋煊,今后也有宋煊结党的证据了。
在陈尧佐看来,宋煊在秦应面前装睡不表態,不代表秦应离开后,他不表態。
就冲这个布告刚出,钟离瑾就急不可耐的送来。
陈尧佐就判断他们二人已经勾搭在一起了。
“钟离通判,宋知县的这个布告,你觉得有用吗?”
面对陈尧佐的询问,钟离瑾心里暗道。
果然如此。
他们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。
可惜宋煊他还觉得自己能够对付陈尧佐,用不著旁人帮忙。
瞧瞧,他说这话的意思,就是在挑错。
“倒是有用的。”
钟离瑾坐在一旁解释道:
“虽说如今天气大旱,可是秋汛还没有过,开封县乃是京师重地,如此灾祸,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,不可不防啊。”
陈尧佐点点头。
他试探出来了,二人果然勾搭在一起了。
那就好办了。
“钟离通判,你觉得东京城有多少百姓会按照宋知县的要求去做?”
陈尧佐把布告放在桌子上:
“光是这种准备柴火的消耗,就会浪费不少钱,多少人准备的起?”
“至於这清水,听起来是不要钱的。”
“可东京城百姓的房屋,有多少家里是下雨不会漏水的?”
“外面下大雨,屋子里下小雨的房子,你住过没有?”
钟离瑾被问住了,因为他確实没住过。
像他家中礼佛也不是一两代,光是往寺庙里捐的香火钱就不知多少。
怎么可能没钱呢!
钟离瑾沉默了一会:
“我听闻东京城百姓十万贯以上就不计其数,纵然是普通百姓每日挣的工钱,都够买二三十斤大米。”
“是啊。”
陈尧佐是头一次主政开封府。
可他也不是头一次在开封府当官。
陈尧佐又是本地人,当然比钟离瑾更加了解东京城的情况。
“钟离通判,你要知道东京城內许多百姓是可以挣一日的工钱。”
“可你有没有想过,一旦遇到各种坏天儿,他们想要挣这一日工钱可都挣不到了。”
“更不用说自己生火做饭,那可太费事了。”
“反倒去街上吃喝,还能存下点钱来。”
钟离瑾被说的哑口无言。
他倒是没有深入基层了解过东京城百姓的生存状態。
耳边听的都是动不动就樊楼每日都酒税多少钱之类的,让人都充斥在东京城百姓十分富裕的信息茧房內。
否则怎么会传出如此大的税收呢?
“宋知县本心是好的,可惜是书生之见。”
陈尧佐看著钟离瑾笑道:
“钟离通判,你可不要过於依赖宋知县,他还太年轻了,不知道天高地厚。”
“步子迈得大了,容易扯著蛋,你觉得呢?”
陈尧佐这是在指桑骂槐,但是钟离瑾没听出来。
因为宋陈二人之间有著极深的矛盾,现在陈尧佐如此不看好宋煊的执政,那可太正常了。
但是钟离瑾又没法子给宋煊正名。
因为他对於宋煊的说辞那也是半信半疑,他都不相信,如何给別人洗脑,让別人相信呢?
於是只能沉默以对。
陈尧佐就当作他是听懂了,也不再追著杀,而是差人去把这布告送到中书门下去,让宰相们瞧瞧。
宋状元是如何的异想天开,想要快速积累政绩的。
北宋的大朝会並不是时时刻刻都要召开的。
所以吕夷简等人让宋煊出头硬刚大娘娘姻亲的日子还没有到来。
几个宰相日常处理政务,忙的都不怎么走动了。
相比於其余官员可以偷懒,宰相们可都是卷王了。
要不然张士逊也不会总有想法外放养老,不在中枢待著了。
张知白也是累的有病。
王曾纯属年轻扛得住,吕夷简那也是身体好,又有雄心壮志,权力这枚春药对他有著极大的增补效果。
他们二人卷自己卷別人,谁都別想好好歇著。
待到得知是开封府尹陈尧佐送来的布告后,吕夷简率先接了过来。
最近虽然没有碰面,但是秦应送来的消息,吕夷简也是清楚的。
有关针对陈尧佐的下一步任命,吕夷简还没有安排好呢。
除非直接把陈尧佐提到副宰相的位置上来,要不然想要当上副宰相,不知道还要熬到什么时候呢。
这个消息过於突然,让吕夷简都没有准备好如何应对刘娥的人事调动。
“哦?”
吕夷简原以为是陈尧佐的命令,未曾想是开封县衙的落款。
不用说,定然是宋煊的主意。
他看完之后,又差人递给王曾:
“陈府尹有没有说什么?”
“回吕相爷的话,陈府尹说宋知县颇有些书生之见,不知道开门七件事,柴为何是老大。”
吕夷简摸了摸鬍鬚,没多说什么。
开门七件事,柴米油盐酱醋茶,柴排第一个。
无柴就无火,人们就永远处於饥寒交迫之中,无柴就无家。
薪水,那本就可以引申为过去的柴。
几个宰相轮番看了看,张知白嘆了口气:
“东京城人口超过百万,对於木柴的需求很大,从后周开始就不断的砍伐,再加上冬季取暖,日常烹飪,需要大量的木柴和木炭。”
“最初砍伐近郊,后来逐渐扩展到几百里外的太行山、伏牛山,从南方运输木材而来。”
“如今百年过去,我站在东京城的城墙往外望去,可以说看不见一片林木。”
“宋知县的心是好的,但是他却没有想到百姓该如何过活。”
张知白替宋煊解释了一遭,但是吕夷简確实是有不同的意见:
“如今天下大旱,就算是秋汛未过,再加上司天监、翰林天文院全都是说大旱无雨。”
“宋知县如此大张旗鼓的散发布告,很容易引起恐慌的。”
“什么恐慌?”
张士逊有些不明白,这有什么可害怕的。
吕夷简摸著鬍鬚道:
“天下大旱,宋知县却说天要下大雨,如何能不会引起恐慌?”
“我记得去岁的时候,只不过是一场小雨,便有人散播谣言说是会发大水,导致东京城百姓纷纷出城躲避,引起骚乱,可最终也没有来。”
张士逊摸著鬍鬚,那谣言其实是真的,只不过时间没对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