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先帝崩殂,陛下幼弱,丞相摄政,与百官道,『汉贼不两立,王业不偏安』,一心北伐,不过秉先帝遗志,呕心沥血,惟愿兴复汉室,还于旧都而已。
「而你呢?受先帝托孤之重,负抵御孙权之任,你李正方却如那孙权鼠辈一般,意在割据,只想着你永安一亩三分地,想着如何扩大权柄,想着如何不为丞相所制!」
李氏步步紧逼,言辞如刀,扎在李严最不愿承认的私心与事实上,他恼羞成怒,涨红老脸痛叱起来:
「李氏!你…你岂不闻『夫为妻纲』?!
「这便是我李正方之妻该对夫君说话的态度?!
「简直放肆!」
李氏悍然不惧,猛地将丞相手书举起,放到了李严面前:
「南中初定,你便以谄媚之言,劝丞相受九锡之礼,进爵称王,此是何居心也?
「是想让丞相效那曹操,行篡逆之事?还是想把丞相架在火上烤?你欲将大汉引向何方?这岂是臣子能言之语?!
「君为臣纲,父为子纲,夫为妻纲!此三纲五常,天地正道!而今夫君你既自绝于君臣之纲,悖逆先帝托付,又何以有颜来求妾身恪守这夫为妻纲之理?!」
李严额上青筋大起,欲要反驳,却被夫人眼中洞悉一切的眸光逼得哑口无言。
而李氏继续侃侃而论:
「丞相复信拒绝,道『若灭魏斩叡,帝还故居,与诸子并升,虽十命可受,况于九邪』,已是给你李正方留几分颜面了。
「而你此计不成,又生一计。」李夫人历数其行,「竟欲请割巴东、巴郡、涪陵五郡为巴州,自请为巴州刺史!
「李正方,你告诉我,你这下一步,是不是也要学着曹操,给自己也弄个九锡称个王?」
然而说完,她却是笑出声来,连连摇头不止:
「你没这个野心跟本事。
「你不过是不思进取,不过是贪图安逸,不过是只念私利,想着自己高高在上,唯你独尊,在外人面前讨些风光罢了。」
外人不知道李严,而她与李严夫妻几十年,对自己这个夫君有几分能耐再清楚不过。
「你辜负了先帝托孤之重,也辜负了丞相对你一次次推心置腹,盼你迷途知返的良苦用心。
「你总抱怨,总不甘,说丞相大权独揽,开府治事,将你这本该统内外军事的中都护,排除在了权力中枢之外。」李夫人的语气,转为深沉的悲哀与后怕。
「可是,李正方,夫君。
「你扪心自问,若真将你这般人物安排到朝廷中枢,大汉…可能北伐成功?!
「你这样的托孤重臣,一旦身居中枢要职,与丞相分庭抗礼,你可知会有多少蝇营狗苟、只图安乐的官员会围着你,奉承你?
「你若是在朝堂之上,公然宣扬你那套『大汉国力不济,当如那孙权鼠辈般割据一方,偏安一隅,以待天时』的论调。
「又会有多少人为了功名利禄,弃先帝遗志、弃北伐大业于不顾,转而追随于你?」
她终于激动起来,声色俱颤:
「若真如此,朝纲必乱,人心必散!北伐之事必将搁浅!
「大汉可还会有丞相筹备北伐?
「大汉可还会有陛下禀纛亲征?
「大汉可还会有如今克复关中,还都长安,甚至就连荆州也已光复在望的中兴之势?」
在夷陵惨败于吴后,李严便与丞相有了路线之争,丞相坚持北伐,而李严却以国小民贫,反对北伐,至少不能主动北伐。
须『天下有变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