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二百三十万石啊,去岁此时,臣等还在为关中粮秣民生而忧,不意蝗祸止于将发,关中一年而足,如此功绩,实可谓震古烁今了。」
御史中丞孟光捋着花白胡须连连点头,便连皱纹里都透着欣慰:
「老臣初以为关中秩序崩塌,饱将战乱,想要自给自足,三年五载或不可得。
「而如今不过一载,关中竟已不需再自蜀地千里输粮,如此功绩,实在令老臣感慨,确如董侍中所言,可震古烁今矣。」
「最令臣讶然之事,须是官屯竟得粮一百三十余万。」驸马都尉诸葛乔赞叹了一句。
「十万关东俘虏,去岁还是凭白吃我大汉国粮的负担,今岁便已成了关中丰登的功人。
「去年秋收的一季豆、糜,再加上今岁夏麦,朝廷花在十万俘虏上的粮食大抵已与所得相当。
「照如此势头发展,待四年后这十万屯民恢复民籍之时,恐怕能为我大汉积粮近千万。」
众人闻此,无不由衷而喜,倘若不是曹魏送来俘虏十余万,大汉想彻底在关中站稳跟脚,积粮千万,耗时恐怕十年不止。
张松之子张表此时叹道:
「倘无曲辕犁、龙骨水车。
「倘无自曹魏那里缴获的牛马骡驴数万。
「倘无丞相关中初定便率人疏浚郑国、成国、长安之渠。
「倘无陛下定策设农庄、府兵于关中,又自安定、北地、陇右迁民数万,恐怕今之关中依旧艰难,而东征亦将因此难以为继,破竹之势,便戛然而止了。」
「伯达所言者,俱朕所欲言。」刘禅哈哈朗笑几声,一派豪迈气度,「这便是事在人为,人定胜天了。」
诸葛乔看着文书忍不住叹道:
「可惜蜀中地形气候与关中大不相同,只种稻、粟,多一年一收,若也能如关中般两年三熟,我大汉将来便不再为粮草之事发愁,此番亦不必行那国债之事了。」
蜀中编户三十万出头,在籍土地九百六十余万亩,以往一年的粮税在三百八十万上下。
当然了,刨除官用、运输等种种损耗,一年国库能积粮两百多万,丞相为了北伐积粮三年,攒出粮食七百余万。
正是这七百余万粮,使得大汉在拿下关中后,维持了一年的高强度运转,养活了关中包括牲畜在内的三十多万张嘴,没有这三年生聚,便没有现在的大汉版图。
刘禅笑了笑:
「此番发此国债,实乃一年以来连连征战,千里运粮,我大汉积粮七百余万已消耗殆尽。
「蜀中仓廪虽勉强能支撑到十月秋粮运至,但将士奖赏、抚恤便全无着落。」
言及此处,刘禅停顿片刻,声音低沉下来:「阵亡将士的家属,在等待抚恤,立功将士在期盼封赏,若因粮草不继而延误赏抚,恐寒将士之心而致东征不利。」
将士也是人,只画大饼,便连后世打工的牛马都不愿为资本打工,遑论让将士为你卖命?
董允上前一步,神色肃然:
「陛下所虑极是。
「非止如此,夏汛之后,犹有秋汛,江水暴涨依旧,三峡凶险,粮船覆没大江者十之一二。
「往往自蜀中运粮五万,总要因风浪沉没七八千石。
「若运气不佳,遇暴雨狂风,损失更是难以估量。」
这也是当年先帝夷陵之战遇到的问题了,入夏之后,即使顺流,江水粮道亦有大风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