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心下已然明了。
贪生怕死的在逃,孙奂与那些悍不畏死的,则与他本人、本部一般在为大军殿后。
一众骑着驽马、骡子的府兵终于冲到了吴军侧翼。
关兴驰马朝吴军放了几箭,冲至留赞部侧翼时,那位功获五转的勋将魏起正用布条缠紧崩裂的虎口,气喘吁吁。
他看了眼关兴,又望眼留赞殿后部曲严整的阵型啐道:「虎贲中郎将!此处吴人着实凶悍得很,今日必须得把他吃下!给陛下一个交代!」
关兴振声大喝:「不必!归师勿遏!穷寇勿迫!尔等鹰扬府兵贵于吴人十倍,不须在此处啃硬骨头!」
他在马背上以手南指:「看到那面『孙』字将旗了吗?!那便是吴杨威孙奂!赵车骑军令已下,今日但须擒杀此獠!」
闻得关兴此令,八百余汉骑当即与吴人脱离,回到阵后上马,绕过留赞部颇为凶悍的殿后精锐,径直杀向孙奂部已然崩溃的后军。
府骑冲至溃卒聚集处纷纷下马。
魏起率先翻马落地,扑向已弃甲曳兵而走的吴人溃众,手中宿铁刀破开江风劈向一无甲吴卒,刀锋破肉入骨,竟不拔出,就势向下猛压,生生将对方锁骨斩断。
这才将刀取出,扑向下一人。
刘桃矮身突入敌群,迅若猿猱,对上这群无甲而走的吴人,简直如同砍瓜切菜。
这些鏖战许久,奔驰许久的汉子虽喘息如牛,疲惫难耐,动作却仍旧狠厉,三五人一组背靠背推进,刀光过处必见血光。
西面亦是鼓声震天。
龙骧中郎将赵统得天子之令,举龙骧之纛,率五百龙骧两千虎贲,如赤潮涌至。
龙骧将上,赤色云纹环绕,居中一条五爪金龙张牙舞爪,端的是气势磅礴,威仪赫赫。
将纛之下,龙骧中郎将赵统对身侧巨汉喝道:「季八尺,带上龙骧虎贲把西面彻底锁死!」
季八尺大眼圆睁,对身周龙骧郎暴喝一声:「陛下在营墙上看着!我等不可辱没陛下脸面!」
一般而言,天子亲军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当出战,而此刻赵统率龙骧虎贲奔赴战场,自如季八尺所言,代表了天子脸面。
而其人喝罢,便提起丈二长枪,带着数百龙骧向东凿阵。
巨汉冲锋,势如蛮牛,长枪横扫便清出丈余空地,有个着甲吴人竟敢举矛来刺,径直被他连人带甲挑飞丈余。
周围龙骧郎见得司马如此,纷纷效仿,不过半刻钟,欲往西逃的吴兵已被杀得尸堆成垒,处处有残存者跪地求饶。
「现在求饶?晚矣!」
东面阳群、熊三千余众趁机压上,与西面虎贲形成合围。
被围在核心的孙奂部眼见四面绛赤旗幡如林,终于彻底崩溃。
留赞扭头北奔,不再南顾,热泪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,混合着脸上的血水汗水纵横流淌。
最终只奋力挥动手臂,催促部曲加快北撤的步伐。
江陵城头金钲之声依旧一声声敲响,清越急促,为那支行将覆灭的孤军奏响挽歌。
东方。
吴军本在西奔,却是陡然一滞。
朱然闻得江陵之讯,一时颓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