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军已相去三四十里,这是一个安全距离,除非再来一次百骑劫营制造营啸,否则今夜基本不会再爆发任何战事了。
孙权这才命人扬帆摇橹,亲率解烦兵、无忧兵、车下虎士两千余人,溯汉水直上。
入得陆逊大营。
血腥、河泥、汗臭、草药、人畜粪便,种种复杂味道混杂在一起,直扑孙权鼻腔。
诸随行文武多有掩鼻皱眉者,但这位大吴至尊却旁若不觉,大步流星往中军大帐急趋而去。
一路上,呻吟之声此起彼伏。
在大营中步行半刻有余,孙权一行人才终于来到徐盛、丁奉二将所在的将帐前。
帐内帐外火把通明,血腥混着药味在孙权鼻腔翻滚。
孙权一边抬眼望了下徐字将纛,一边大步推帘跨入。
率先入眼的,乃是黄土地上的一片狼藉,一地残甲。
纱布、草药、炭火、铜盆,也全部散在地上。
抬眼望去。
只见徐盛几乎赤裸,覆于榻上。
宽阔的后背,十几个拔箭形成的窟窿皮肉翻卷,血痂凝成黑紫,能看出大部分都是皮肉之伤,但仍有三四处深可见骨,煞是骇人。
此外,尚有七八支难以拔除的断箭,插在他腿、背、肩、臂各处。
他一动不动,仿佛一尊被乱矢钉住的铁像,随行文武倒吸凉气。
更有年轻浮华的文吏当场掩目,不敢直视。
孙权却只是眉心一跳,旋即大步趋前,蹲下身细细端详,不久又伸手上前,欲触又止。
“文向,至尊来了!”解烦督陈脩小声言道。
原本以面覆榻,一动不动的徐盛猛然睁开了眼,紧接着扭过头来,见到果真是至尊亲至,忙手脚并用,挣扎欲起。
“至…至尊!”徐盛含泪欲泣。
然而不动不要紧。
这一动,牵动创口,血珠又渗。
徐盛痛得龇牙咧嘴,脸色刷白,无有人色。
孙权赶忙抬手按住徐盛肩头,先把他按回了榻上,后道:
“文向休动,孤来晚了。”
言罢,孙权朝身后一招手。
一人携药箱上前,脚步轻急。
却是神医华佗徒孙,师从华佗亲传弟子吴普的广陵卓阿。
其人先向孙权一揖,而后将药箱置于徐盛榻上,对徐盛道:“安东将军,卑职奉至尊之令,为安东将军取箭。”
言罢,便以手抚徐盛背上遗矢,对着徐盛伤势观察了起来。
“箭簇多深入骨。
“但幸在未穿透脾脏,最险一支,擦肺而过。”
孙权闻此,终于松了一气。
片刻后,只见卓阿先取青瓷小盏,复从药箱掏出一物,以温水调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