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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身带著几名亲兵,飞快地沿著阵线內侧的小道,向下游潘濬所在的方向奔去。

孙韶望著邓玄之远去的背影,又回头看了一眼左翼那不断扩大的阵线缺口,狠狠一跺脚,拔出佩刀:“亲军营,隨我来!把右翼那几道口子给我堵上!”

下游江畔。

潘濬正全神贯注地盯著江面。

他的『潘』字高牙大纛,醒目地立在一片滩头高地上。

不过一里多长的江畔防线,六七千吴军严阵以待。

江心正中。

那艘悬掛『陈』字大纛的汉军楼船,此刻距江心巨礁不过几十步,似乎在迟疑是否要顺流而下,又似乎是在江流中微微调整著方向,

潘濬裨將在后低声道:“那蜀將陈到,或者蜀主…应是在犹豫是否要冒险冲滩了!”

虽然低声,却难掩亢奋。

若蜀主当真在那艘楼船上,摆在他们面前的,將是何等滔天巨功?!

纵使蜀主不在,只有陈到,也足够了!

一旦楼船触锥沉没,陈到的分量足以让蜀军全线震恐!

“太常!太常!”

邓玄之气喘吁吁奔至潘濬近前,顾不得礼仪,急声出言:

“孙镇西让卑职紧急来报!

“灩澦关上游右翼阵地危急!”

“什么?!”潘濬神色错愕。

那名裨將亦是惊愕难言,瞪大了一双牛眼。

邓玄之上气不接下气,抚著胸脯急言:

“蜀军以一种形似竹竿的重器,辅以一种古怪战阵,威力奇大无比!

“孙镇西…孙镇西难以抵挡!

“请求太常即刻分兵回援!

“否则阵线恐有崩溃之虞!”

“竹竿?!阵线崩溃?!”潘濬眉头紧锁,语气带著明显的不悦、怀疑、忐忑。

“彼处数千精锐,竟被区区古怪阵势逼到要求援的地步?邓参军,你是否夸大其词了?!”潘濬的裨將不满地朝邓玄之喝问。

邓玄之不知是热是急,总之是满头大汗。

奋力张臂,以手指向上游:

“太常登高一看便知!那绝非寻常战阵,我军枪矛难以近身,已被连续突破数道阻拦!孙镇西已被逼得率亲卫上去堵缺口了!”

军情如火,不容胡闹,潘濬明知道邓玄之说的必然都是真的,但心中仍然疑云大起。

他快步踏上一旁更高的坡地。

举目便朝灩澦关主阵地望去。

此时春日午后的阳光正好,能见度极佳。

虽然相隔数里,细节难辨,但潘濬依稀能看到,他走时还很完整的吴军防线,此刻已明显紊乱。

尤其是右翼,一大片黑压压的汉军正稳步向前推进,完全压进了壕沟鹿角土壁以內。

而吴军所著黄色衣甲,则在那片区域不断后退、后退、后退。

“怎会如此?!”潘濬心臟猛地一沉。

他不是不知兵的书生,一眼就看出那绝非佯攻或小规模突破,而是主力战线被撕开的跡象!

“孙韶这个废物!”从来老成持重的潘濬,忍不住振声骂了一句,脸色极其难看。

他万万没想到,自己精心布置的本以为至少能拖住蜀军数日、甚至十数日的泥潭防线,竟会以这种方式被迅速突破?!

“增援?他要多少增援?!”潘濬面色铁青。

他以身作饵,赌的就是陈到、关兴、甚至刘禪等蜀军高层对他的恨意,向他们拋出一举击溃大吴巫关指挥中枢的巨大诱惑。

眼看那楼船已有动向。

自己又岂能在此刻分兵?!

就在这时,潘濬身前这一里多长的防线,汉军开始密集擂鼓,近千甲士开始向前压来。

潘濬的思绪逐渐恢復清明。

诱敌…固然重要,但假若主阵地为蜀人所破,万事皆休。

届时,纵使陈到楼船触锥沉没,恐怕也无法挽回灩澦关失守的败局。

权衡利弊,只在瞬息之间。

潘濬猛地转身,神情肃然,对邓玄之厉声开口:

“我再给你两千人!

“你立刻带上去交给孙韶!

“告诉他,务必给我死守!

“若是丟了阵地,我必上稟天子,军法从事!”

“卑职领命!”邓玄之如蒙大赦,立刻点齐两千军士,急匆匆向上游奔去。

潘濬望著邓玄之带人离去,旋即又回头看一眼江心。

那艘掛著『陈』字牙纛的楼船,似乎仍在犹豫要不要往下游驶来。

潘濬心中莫名闪过一丝不安。

他强迫自己定下心神,注意力再次集中到身前,这段一里多长的阵线已经开始了激烈的对抗。

与此同时。

汉军楼船伏波號上。

见吴军疲於奔命,关兴虽不动声色,但心中已然暗喜。

他扶著船舷,俯首下望。

只见奔流的江水撞在江心那突兀而起三四丈的巨大礁石上,形成了好几个巨大的漩涡。

自上游顺流漂来的乾柴、稻草或其他什么物什,一旦被捲入其中,瞬息便消失不见。

他思忖片刻,先脱去了覆甲绿袍,又脱去了沉重的甲冑,最后只著一身贴身水靠,纵身一跃,如同一条矫健的游鱼,悄无声息地潜入冰冷的江水中。

江水湍急,暗流涌动。

关兴屏住呼吸,奋力向下潜去。

光线迅速变暗,水压增大,耳中只有水流沉闷的轰鸣。

他睁大眼睛,仔细搜寻著江底。

果然,不多时,一个个巨大的黑影逐渐映入眼帘。

那是潘濬命人沉下的铁锥!

每一根都有成人大腿粗细,底部牢牢固定在巨大的石座上,斜斜地指向江水上游。

狰狞的尖刺在昏暗的水下泛著冷硬的幽光。

关兴小心地靠近观察,估算著这些铁锥与水面的距离。

大约一丈五六尺左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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