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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却没有以“陛下”相称,显然是有些细密心思的,並不像看起来这般粗莽。

火光摇曳。

忽然之间,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被眼前这虎賁郎胸前那抹银光吸引。

眼神停留了片刻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瞭然。

“你叫什么?”

“稟…稟將军,高昂。”

“高昂?好名字。”刘禪道。

高昂身旁,有虎賁郎起鬨:

“嘿!这位將军,老高这一战斩得吴犬首级七级!过不了几日就要升为龙驤郎了!”

他们不认识刘禪,但却能看出刘禪身边这群披甲猛人都是硬茬,不是虎賁精锐,就是某位大將的亲军。

也就是说,眼前这年轻人不是他们虎賁军的军官,就是某位大將的二代,又或乾脆就是某位大名鼎鼎他们却未曾谋面的儒將。

现在把高昂耀眼的战绩道出,既是与有荣焉的骄傲,也是想让高昂与这年轻的將军结段善缘。

刘禪听到斩首七级,神色一异。

轻轻转身,与跟自己身后的秘书郎郤正说了几句。

郤正闻言,取来一张长安纸,提笔写就。

片刻后,刘禪接过那张长安纸看了一眼。

將纸折好,向前一递:“待此间战事了结,拿著这张纸去安国…去虎賁中郎將那里报导。”

猛將必发於卒伍,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,但这个道理,在这个时代並不具备普適性。

很多人就是打心底看不起卒伍。

过去一年的歷练,刘禪对这个时代有了更深的了解,也明白了这件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想不通的事情。

同时,更加深刻地理解了『盖追先帝之殊遇』里的殊遇二字,对於这些卒伍之人来说,究竟多么难得,多么不可想像。

莫说殊遇。

对於真正的卒伍来说,上位者把我当人,就已经能让人死心塌地。

吴起为下卒吮痈,於是父死子继,战不旋踵。

即使明知你在邀买人心,但我还是愿意为你去死。

黄忠、魏延、张南、冯习、傅肜这些人全都不是世家豪强出身,而是昭烈从偏裨之將、部曲督里发掘出来的。

底层摸爬滚打的经歷,让昭烈在一开始就与这个时代眾多出身高贵的诸侯迥异非常。

他本英豪,便也就善於从底层发掘出与自己类似的英豪。

他看得起廝杀汉,知道这些廝杀汉才是自己力量的源泉,也就乐於给廝杀汉一条上升通路。

什么是殊遇?

这就是殊遇。

什么是高祖之风?

这就是高祖之风。

大汉开国天团,有杀狗的,有卖布的,有给人开车的,有编草蓆为生的,有蹲过大牢的,还有看管蹲大牢的囚犯的,更有在乡下混吃混喝,钻人裤襠的。

刘禪有幸接受过无產教育,没有这个时代达官贵人看不起底层卒伍的臭毛病。

这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天赋。

借著这种不知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习来的天赋。

他该像高祖、昭烈一样,从卒伍中挖掘出属於自己的樊噲、灌婴,黄忠、魏延。

高昂愣愣地接过那张纸条。

攥紧,收起。

虽然不知纸里写的什么,血液却已然涌上头顶。

由於激动发不出任何声音,最后只能对著天子重重抱拳。

刘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没再停留,在季舒等龙驤郎的护卫下,继续向中军大帐走去。

直到刘禪等人走远,周围的袍泽才“哗”地一下围了上来,想看高昂得到的那张纸条里写了什么。

高昂却紧紧握著纸条,望著那逐渐远去的背影,不论身周袍泽说什么都不肯放手,亦不作声。

中军大帐。

刘禪已除去袍服,坐主位之上。

陈到、关兴、陈曶、郑璞、王冲等人分坐两侧。

眾人脸上疲惫肉眼可见,但更多的还是振奋之色。

“陛下,当真是意外之喜!”陈到率先开口,声音因整日的指挥而有些沙哑。

“原定之策,乃是灩澦关佯攻,吸引潘濬注意,把吴人主力调集到灩澦关前,为公全(傅僉)、定疆他们突破深涧关创造时机。

“实未料到,竟能一举突破灩澦滩涂,逼得潘濬困守孤关!”

按照原计划,进攻灩澦关,只是大汉拋下的诱饵。

一是声东击西。

二则是在潘濬眼皮子底下沉舟数艘,以此迷惑潘濬。

让潘濬以为,大汉会因沉江铁锥而驻足不前。

而潘濬也確实会看到,大汉水师果然因沉江铁锥驻足难前。

如此,便能为接下来突破巫县铁索江关创造良机,到时候,必能再打吴人一个措手不及。

至於孙权的援兵,少说一个半月才能逆流到巫县,一个月到秭归,二十天到夷陵。

这是最快的速度。

而大汉要做的,就是在战事发起的二十天內,直插夷陵。

陈曶出言,声色略带兴奋:

“潘濬自以为凭滩涂之险,便可扼阻我大军。

“却又贪心不足,欲以身为饵,妄图用江锥撞沉我大汉旗舰,所以才会將关內守卒尽数调出。

“结果一败涂地,不可收拾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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