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若不然,怎会在此迁延不退?
许多人体力耗尽,瘫倒在道旁,任后来者踩踏。
负责控扼鹰愁涧的鲜于丹逃至此处,部曲尽丧,不知死活,此刻被亲兵簇拥著,奋力推搡前方堵塞道路的溃兵,试图清出一条路。
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。
“吴狗,哪里逃?!”
鲜于丹猛地回头。
见到上书『傅』字的饕餮將纛朝他席捲而来,心知竟是傅僉那煞神追至,脸上血色尽褪:
“挡住他!给我挡住他!”
这名曾隨吕蒙攻克荆南的大將甲冑歪斜,兜鍪也不知失於何处,脸上只余逃命的仓皇。
鲜于丹几十名亲兵倒是忠勇,发一声喊,硬著头皮转身结阵,长枪齐出,试图挡住傅僉。
傅僉一马当先,竟不闪避,长枪抡圆了横扫过去!
枪尖带起悽厉风声,重重砸在向他刺来的数桿枪杆上。
“——噹啷!”
一阵脆响。
巨力传来。
吴人手中枪桿纷纷脱手!
更有两名吴兵虎口崩裂,惨叫著向后跌倒。
傅僉踏步上前,枪势未尽,变扫为刺,极其精准地刺中一名试图举枪刺来的军侯腰腹!
霎时间。
一声惨嚎。
內臟流出。
鲜血溅了一地。
剩下的亲兵被这凶悍绝伦的雷霆一击骇得心胆俱裂,失色间,动作不由一滯。
傅僉要的就是这瞬间空隙,径直弃了长枪,猛地拔出腰间宝刀,合身撞入吴人群中,刀光如匹练闪动,顷刻间又劈翻两人。
当此之时,傅僉亲军亦至。
不过数合,鲜于丹亲兵数十倒下泰半,余者仓皇退走。
傅僉举目环扫,一眼便察出此间谁是大將,旋即率军直指人群后正欲逃窜的鲜于丹。
“败犬,哪里逃?!”
鲜于丹头也不回。
此刻闻得杀声逼近才心知不妙,刚拔出佩刀,傅僉已杀透亲兵,再度提枪衝到近前。
“死!”
傅僉奋力一枪。
快如闪电的枪尖,直刺那鲜于丹已无鎧甲覆盖的后背,欲自后透其心口。
鲜于丹到底是沙场宿將,生死关头之际,勉力侧身挥刀格挡。
“鐺!”刀枪相交,火星四溅。
鲜于丹闷哼一声,只觉一股巨力自刀柄传来,整条手臂瞬间酸麻,大刀几乎脱手。
傅僉得势不饶,趁其重心不稳,枪势又至!
“噗嗤!”傅僉这一枪,终是精准地透过那吴將鲜于丹的脖颈。
其人立毙。
傅僉遂拔出腰间宝刀狠凿,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,脸上还凝固著惊骇与难以置信之色。
傅僉朝地上首级唾了一口,一把抓住首级散乱的头髮,提起后跃上旁边大石,而后將首级高高举起,厉声长啸:
“尔辈主將已死,降者不杀!”
“降者不杀!”汉军將士俱吼。
一时间,声震山谷。
残余的吴军本在慌乱溃走。
此刻目睹已方大將顷刻授首,仅剩的一点抵抗意志也彻底崩溃,纷纷弃械跪地。
后方追来的汉军士卒闻声见状,高呼著衝上前来,对吴军溃卒大开杀戒。
这种时候,即使是傅僉,想瞬间止住將士对吴人杀伐之意,仍是一件极其艰难之事。
大约半刻钟后,傅僉严令陆续传达各军,汉军將士才终於停止了对吴人的杀伐。
接下来,便是收缴兵器,看管俘虏之事了。
傅僉站在石上,喘息稍定,隨手將鲜于丹的首级拋给亲军督:“斩將之功归你。”
言未罢,目光便已投向更东,那是巫县方向。
一夜追杀不止,为的就是潘濬。
但终究还是没能寻到这廝踪跡。
…
就在傅僉斩鲜于丹的同时。
另一条狭窄崎嶇的山道上。
另外一场追杀也已进入尾声。
龙驤中郎將赵广杀得两袖灌满了吴人之血。
身上白袍,亦早已被血污泥污彻底染透,看不出本来顏色。
昨夜,他率领著两百余龙驤郎,以及由这两百余龙驤郎统领的一千余关中府兵,死死咬住一股约三千人的吴军败兵。
至於他麾下这一千府兵,乃是刘禪定下府兵之制后,首批,也是唯一一批成建制参与对外作战的鹰扬內府府兵。
出征之时,仍在长安秋收,修渠、训练,无缘参与伐吴之战的九府府兵无不咬牙艷羡。
按理说,关中的府兵,是不该长途拔涉到大江沿线作战的。
因为他们自备军资,自负盈亏,千里行军,对於他们来说损耗实在太大。
要是此战无功而返,刚刚才在长安立业安家的他们,直接就要破產。
为了补偿他们,显得公正,朝廷在徵召他们的同时,承担了这千余府兵这一战的粮草。
毕竟这一战过后,这千余府兵將会有许多人获功勋转。
这些获功勋转,得到占田资格,以及各种特殊待遇的“勛贵”,將是激励府兵作战积极性的“饵”。
他们將起到示范带头作用,鼓励长安那群府兵努力磨炼杀人技,更卖力地训练旗鼓军阵。
以期將来杀敌获功,也成为这第一波府兵一般的“勛贵”。
而眼下,这第一批被刘禪寄予了厚望的鹰扬府兵,正在用行动证明著他们的价值。
他们身前这股吴军不同寻常。
虽败不乱。
撤退时仍有些章法。
旗帜也未完全倒伏。
此时此刻,正且战且退。
山路狭窄,大军难以展开。
正是精锐小部队发挥的舞台。
“魏起!带上你的人,从左面山林绕过去,截住他们中军!”龙驤中郎將赵广声音清越,虽是第一次领军破敌,却指挥若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