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迁开口,他的官话带著明显的荆南口音。
虽不像关中雅音那般拗口,但也与蜀中通行的语调略有差异。
“今日……今日的《军闻》增刊到了,卑职……卑职奉命,为诸位宣讲。”
在一群廝杀汉面前,这个斯文的士人有些发怵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洪亮、更坚定些。
人群微微骚动了一下。
这种场面,对於这些大多行伍出身、习惯了听上官直接下令的军官们来说,仍有些新奇和不自在。
他们互相交换著眼神。
有人抱臂观望,有人低头搓著手指上的老茧。
也有人像魏起一样,微微前倾身体,显露出倾听的姿態。
杜迁深吸一口气,像是给自己鼓劲,然后展开了手中的纸卷:
“此番增刊,首要所言,便是陛下与中枢决意!
“陛下有言,东征之役,绝非一时復仇之意气!
“实乃…实乃国运已至,实乃上天授意!
“汉贼不两立,王业不偏安!
“孙权僭位称帝,上天厌之!
“陛下奉天承运,要对孙权鼠辈施行天罚!
“潘濬已败,陛下亲至!
“再过几日,巫县便將重新成为我大汉疆土!
“而此战过后,大汉兵锋將直指秭归、夷陵、江陵!
“……”
隨著话越说越多,他的声音逐渐稳定下来,长沙口音反而带上了一种独特的力度:
“或许有弟兄觉得,我们在蜀中过得尚可。
“何必劳师远征,冒此大险?
“但……但请诸位想一想!
“荆州之恨,如何能忘?!
“夷陵之耻,岂能不雪?!”
“我大汉將士之血,岂能白流?!”
其人越发慷慨激昂的话语,勾起了在场荆州籍军官的仇恨回忆,不少人脸色沉鬱下去。
杜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情绪,继续朗声出言:
“且那孙权鼠辈,刻薄寡恩,绝非仁人!
“他们在荆州横徵暴敛,徭役远胜往日,动輒鞭挞士民,视我旧日同胞如猪狗!
“强征我荆州子弟入伍,驱使他们为吴人前驱!
“又强纳我荆州女子为军妇!供吴人行淫取乐!
“此等行径,简直是猪狗不如,人神共愤!”
“他娘的!”队列中,一名粗豪的都伯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,拳头砸在身旁的土地上。
这话引起了更多人的共鸣,窃窃私语声变成了清晰的怒骂。
杜迁见时机成熟,话锋一转,开始阐述此战之利。
紧接著,又从屏风后,拉出来几名来自荆州的吴军俘虏,让他们用熟悉的荆州口音现身说法。
哭诉孙权入主荆州后对荆州父老所作所为是何等凶残,麾下诸將对军中將士又是何等苛刻凶暴。
“杀吴狗!”人群中,不知是谁先嘶声喊了一句,隨即应和之声如同山崩海啸般爆发开来。
“復荆州!”
“必胜!”
“必胜!
魏起见状,亦是猛地抽出腰间宿铁刀,斜指江东,厉声大喝:
“鹰扬府!且隨我取吴狗首级,换田宅功名!”
“杀!”府兵们轰然响应,声震四野。
其他各营士卒也受其感染,纷纷举兵吶喊,一时间,江畔杀声冲天。
原本因即將大战而生的紧张压抑气氛,霎时被这股同仇敌愾、誓死求胜的战意取代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