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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当年不见他为先帝尽忠死节?!

“贪生怕死,厚顏无耻之徒!巫县不日告破,我倒要看看,他到底会不会为孙权殉节死命!”

法邈闻言一笑,目光扫过江面:

“尸体和船,全都清理乾净。”

汉卒默然执行命令,將吴人尸体逐一拋入江中,与那些顺流漂下的浮尸混杂在一起,再也难以分辨。

破损的赤马舟也被凿沉,迅速被江水吞没,只留下几个漩涡。

做完这一切,几艘汉军赤马舟和那艘偽装用的斗舰再次匯合,仿佛什么也没发生,继续顺著江流,向著下游那座名为『乌水哨』的关卡悄然逼近。

路上,凭藉潘濬的信物、手书、口令,汉军极其轻易地解决了乌水哨前最后两座哨卡。

乌水哨码头。

几艘赤马轻舟如仓皇之鱼,破开江水,呼啸而至。

“砰砰”两声闷响,首舰猛地撞在栈桥撞木之上。

舟上『吴卒』不待船只停稳,便慌乱地跳上岸,脸上惊惶犹未褪尽。

一艘吴军制式斗舰仍在上游,距码头四五里距离。

船体吃水颇深,船上满载『沿途哨卡东逃的吴军』,舰艏上,吴军认旗低垂,沮丧无力。

码头上,早已被大江上的骇人场景惊得提心弔胆的吴军戍卒,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。

目光惊疑不定地投向码头前这几艘不速之舟。

一名身著吴人裨將衣甲、神色疲惫焦灼的军官重重踩在潮湿的木板上。

其人目光锐利地扫过略显混乱的码头,最后用浓郁的江陵口音厉声喝问:“我乃潘太常亲卫竇岳!乌水哨司马张规何在?!速来见我!”

此声喝问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

一名吴军军官闻声一愣,急忙小跑过来抱拳行礼,声色紧张:“末將便是乌水哨司马张规,竇督,上游…上游战事究竟如何了?”

问罢,其人目光不由自主瞟向大江。

两个时辰前,江水大浊,破碎的船板、布帆、浮尸、桨櫓继之不绝,於是无人不晓,上游战况惨烈。

但究竟如何惨烈,吴人输到了何种程度,却是不得而知。

那操一口荆州口音,唤作竇岳的吴人裨將眉头紧锁,语速极快:

“战事大不利!

“蜀人不知使了什么妖法,竟突破了沉江锥阵!

“蜀主御驾亲征,艨艟斗舰无数,直抵横江铁索前,攻势极猛!

“南北码头、两座铁索关已然尽失!

“潘太常、孙镇西已困守巫县孤城!

“我领命突围出来时,已有一根横江铁索为蜀人融断!江水沸腾,声震十里不止!”
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周围越聚越多、脸上血色尽褪的吴军士卒,声音愈发沉重:

“蜀人彻底融断横江铁索,恐怕就在顷刻之间!

“届时,战船顺流而下,快如奔马!

“我等无险可守,如何能挡蜀人虎狼之师、楼船巨舰?!

“我受潘太常、孙镇西之命,已將沿途哨卡的將士全部撤走!

“这座哨卡必然守不住了,你快传令,命所有人即刻登船,去下游!”

张规及周围吴卒听得脸色煞白,腿脚发软。

穿越江锥?

融断铁索?

大吴赖以阻挡蜀人的最大屏障,竟在一日內接连被破?!

潘濬、孙韶,都已困守孤城?!

竇岳不给对方太多思考的时间,语气斩钉截铁,近乎呵斥:

“乌水哨所有戍卒放弃哨所,即刻携上所有能携的弓弩箭矢、甲冑刀兵,再焚毁粮仓輜重,绝不资敌!

“做完一切,全员登船,即刻顺流而下退往秭归!

“待与秭归守军匯合后,再併力拒敌,救援巫县!”

听到“放弃哨所”、“退往秭归”的军令,吴將张规紧绷的神经霎时鬆弛,心中巨石落了地。

两个多时辰,本就提心弔胆,更不曾想上游战况竟惨烈至此,他刚才最怕的就是接到死守待援或逆流而上支援巫县的命令。

如今能撤退,已是万幸。

“末將遵命!”其人挺直腰板,大声应道。

紧接著转身。

对麾下军卒嘶声大吼:

“都听到了吗?!

“快!擂聚兵鼓!

“所有人,立刻集结!

“粮仓点火!

“只带隨身兵刃和弓弩箭矢!

“快!动作快!”

急促的聚兵鼓猛地敲响。

原本还算平静的乌水哨瞬间炸开。

吴军士卒从营岗、明暗哨、瞭望台各处涌出,惊慌失措朝码头奔来。

慌乱中,不少人撞成一片,骂声、催促声、军官的呵斥声响彻乌口。

几名军官带人冲向粮仓所在的方向,很快,几股浓烟率先升起,隨后火苗躥起。

码头边,停泊著的两艘中型战船和几艘赤马、走舸成了眾人爭抢的目標,士卒们爭先恐后向船上涌去。

秩序一度混乱不堪。

吴將张规试图维持秩序,收效甚微。

当此之时,大江上流忽又出现一艘孤零零的走舸,歪歪斜斜顺流漂来。

船上只三五吴卒,个个衣衫襤褸,满身血污。

一人趴在船帮似在呕吐。

另一人则拼命向著码头挥手,神情极度惊恐。

走舸好不容易靠岸,一名队率模样的溃兵几乎是连滚带爬跳上码头:

“不…不好了!全完了,蜀人舰队…好多艋艟、大舰…已经衝下来了!恐怕…恐怕已不足十里!”

码头上的吴军闻声彻底陷入恐慌。

“十里?!”竇岳脸色剧变,猛地跳上最近的一艘赤马舟,这才对岸上大喊:

“来不及了,我有要务在身,尔等断后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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