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绍带兵进入肃州,站在城头上环顾,到处是人的尸体,断头戳肢惨不忍睹,浓重的血腥气令人作呕。
死者如山堆积,残肢断臂,没有头颅的躯干,没有躯干的头颅,焦臭的尸体,肠肚内脏,森森白骨,散落得到处都是,浓重的血腥,硝烟烈火弥漫。
陈绍心中咒骂,这西夏的余孽,骨头是真的硬,死都不投降的。
不过好在党项人控制的城池已经没有了。
接下来的两座城池,瓜州和沙洲,都是回鹘人的地盘。
王府内,西夏的凉王李安全,被定难军按在地上。
周围是他的子侄和心腹将领,全都咬牙切齿看着迈步进来的陈绍等人。
“此人就是李安全,伪夏凉王,河西兵马都统。”没藏庞哥上前,踹了一脚之后,笑着对陈绍说道。
“有何话讲?”陈绍问道。
李安全身材臃肿,闻言也不说话,面目狰狞,挣扎着要起身冲向陈绍,但是被按的死死的。
没藏庞哥瞧着他的腿受了伤,缠着白布还隐隐渗血,便抬腿照着伤处猛踹了几脚。
李安全疼的咬牙嘶吼,周围的人目露仇恨凶光,纷纷挣扎起来。
没藏庞哥对这些西夏皇族恨之入骨,他们没藏部,被折磨打压了近百年,早就到了亡族的边缘。
“节帅,把这鸟人活剐了吧,我来执刀!”
陈绍也是恨极了这西夏凉王,要不是他拼死抵抗,自己手下伤亡要小很多。
此番西征,也会顺利很多。
但他还是强忍着怒意,说道:“将他缢死,然后削去首级,葬于西夏王陵,家眷押送汴梁!”
这李安全顽抗到最后,在党项人心中,地位肯定很高。
将他虐杀,有两个后果,一是震慑其他西夏余孽,二是引起党项族的仇恨。
陈绍觉得以党项人的性格,肯定是第二个影响更大,所以他选择给这个王八蛋一个体面,来收拢西夏人心。
没藏庞哥狞笑一声,说道:“好!我来缢他。”
陈绍点了点头,大步离开了这凉王府,身后传来一声声惨叫。
他没有在肃州城多待,如今强敌已经全部扫除,接下来就是挟大胜之威,快速兵临城下,给他们足够的压迫感。
瓜州以汉人豪强为主,和沙洲的回鹘首领,都曾经和陈绍有过合作,他们曾经暗中约好一起进攻朔方灵武。
不过因为李乾顺最后选择站着死,出兵决战,导致他们没有时间赴约夹击。
陈绍一晚上,就决定了兴灵战局。
当然,要是指望曾经有过联络,他们就放弃抵抗,也不太现实。
拿下肃州,陈绍又休整起来,在西域每一州府间的路途都非常遥远,越是往西,战线越长,粮草辎重的运输供应越成问题。
陈绍打的很快,所以要停下来,等一等自己的辎重。
其实对于他来说,接下来也确实不必着急,抻一下,让瓜沙两州自己掂量掂量。
自己挟灭夏之威,西征而来,一路上所向睥睨。
以瓜沙二州的体量,是不是真要和自己打一下。
瓜沙二州中,只有瓜州城和沙洲城,驻扎着党项军队。
其他地方,则全是汉人豪强和回鹘部落所掌控,多年以来形成了固定的统治模式:
党项监军使掌控生杀大权,驻军时刻威慑。汉人务农、回鹘掌商、吐蕃游牧,阶层固化但无激烈冲突。
如今陈绍一到,这种固化,马上就要被砸烂了。
——
肃州城中,刚刚上任的张英十分忙碌,设官分职,安抚卑民,整顿吏治,设置调整肃州所属的治官属吏,推行陈绍制定的各项法令,正忙的不可开交。
有许多事情,是需要随时与陈绍沟通的,而陈绍又住在军营中,所以经常奔走于肃州和中军大帐中。
他以前是个教书学究,定难军草创初期,被征调为小吏。
结果因为处理政务很快,而且能力较强,被破格提拔为盐州通判。
这在其他地方,根本不可想象,所以张英惊喜之余,也更加用心地做事,今年又因为政绩突出,被调任此地直接升为知州。
他久居西域,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传道解惑,授业教化,必须得懂得变通,做起事来,确实很有手段。
来到陈绍的中军大帐,张英笑道:“节帅,属下正在拟定攻打肃州的抚恤和赏符单,并对肃州没有撤走的回鹘军队进行整编,这就要节帅亲自任命将佐。
抚恤与赏罚,关系到我定难军的军心士气;对回鹘的整编,关系到节帅下一步行动的时间,多等一天,就多耗一天米粮,光是军饷,就不计其数,属下不敢耽搁,刚刚整理出个眉目,节帅快请看看,还有什么不妥之处。”
陈绍翻了翻,没有认真去看,这些事他相信张英会做的比自己更好。
这几天他也没闲着,谋画方略、分析军情、巡察军营、将佐任命、军队整编,诸如此类的事务已是极为繁重。
大将统兵在外,真是劳心劳力,非得是那种天生的帅才,一般人真干不了这个。
陈绍也有点理解童贯了,他快七十了,犯糊涂很正常。能操心这种统帅大事,并且处理的井井有条,那才是不正常的。
可是他七十了,还赖在那个位置上,就是他的不对了。
童宣帅前半辈子虽然贪点,总的来说对得起大宋,对得起赵佶对他的信任。
但是这次晚节不保,也是没的洗。
陈绍对每个人的看法,也是随着自己的阅历而改变的,刚开始他根本瞧不起童贯,自己统兵之后,才发现这太监带兵二十年,虽然不是出类拔萃,但也绝非庸才。
自己当初看不起他,纯属是无知者无畏。
如今童贯老迈昏庸,胆小怯战,欺上瞒下,则是真的该死。
“这几日你也辛苦了,一个人分成了几份用,也真是难为了你。”
张英听完,心里热乎乎的,心道跟着节帅,累死也值了。
原本以为这辈子就教书了,守着清贫过一辈子,庸碌一生。
没想到这一腔抱负,还有实现的一天,能够独掌一州,建立一番功业!
在陈绍的手底下,有很多这种有能力,却郁郁不得志的人。
因为草创初期,风口太多,太缺人才,给了他们出人头地的机会。
如今,他们已经成为定难军的中流砥柱,发挥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作用,但是却无比重要。
陈绍作为节帅,是很知道放权的,他如果始终抓权,不予放手,就会使自己的部属对他形成一种依赖,始终无法成长起来独挡一面。
更何况,他也不是什么先知,更不是大才,未必就能保证自己的意见永远正确。
所以在他们职权范围之内的事,陈绍就不予以过问,哪怕他们的安排并不是百分百的合乎自己的意思,陈绍也不予点出,而是等着魏礼那边发现不妥并进行修正。
然而,涉及一地政权的创立,他想完全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,尤其是涉及人事权和财权,许多事都需要他这位军政两方面的最高首脑出面协调和决策,做最终决定。
说起肃州官员的任命,陈绍接过了名单仔细看起来。
有疑虑的地方,就问问张英如此安排出于何种考虑,此人有何功绩。
两人一问一答,研究到暮色西斜,下人上来掌灯,这才惊觉天色已晚。
陈绍晃了晃脑袋,脖子已经很酸,他无力地说道:“成了,主要的官员就这么定了吧,再往下一层去,咱们也不要一手包办,这些官员,也要给他们一些自主权。”
张英不以为然,他自己准备去逐一考量,然后再落定。
——
河北。
童贯所在的宣帅行辕,仍在原地不尴不尬的停留,不进不退,不打不和,欺上瞒下
行辕秩序,更乱得不像样了,越来越多的民夫、败军不断的退下来,童贯也没有下令收拢。
各部人马,茫然无措,其中有一些就开始自发撤回西北。
他们一路上更没个军纪,碰到啥抢啥,搅得河北各地苦不堪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