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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不是他们西路军不想南下侵宋,南下是皇帝完颜吴乞买亲自下令,东西两路齐头并进。

结果完颜宗望的东路军,已经杀到河北了,结果西路军非但没有南下半步,还丢失了大量的土地。

以女真人的军令之严格,这次再打不赢,肯定是要杀人了。

所以人人摩拳擦掌,生怕是那个作战不力被斩杀的倒霉蛋。

完颜娄室和银术可也很纳闷,按照他们对南人的理解,一向是畏缩退让,不思进取。

可是这群从西北来的,却是如此主动进取,不声不响的,以雷霆手段,迅速将云内掌握在手中!

再叫他们打通蔚州,那就连同燕地,连成一气。

女真版图,完全在他兵锋威胁之下。

而且女真如果要攻宋的话,那么在大宋北面,也让他们成功建立起了一道坚实的屏障!

稍有挫败,他们就可以趁机封锁退路,有可能会让女真南下大军被包围分隔。

在完颜娄室的大帐内,此次做先锋的女真将领,全都围着篝火商议。

银术可一直很沉默,自从在应州败了,他就再次成为女真人嘲讽的对象。

本身就是小宗出身的完颜银术可,因为被宗翰格外的宠信,成为他的左膀右臂,心腹爱将之一。

但不管是上次被耶律延禧咬了一口,还是此次攻应州,都是女真西路军成军以来从来未曾有过的惨重损失。

哪怕他自己手下直领的心腹谋克,也未尝没有怨言,觉得是主将无能,害的他们跟着跌份。

银术可面上不表示什么,心中却一直很有压力。

他知道,自己必须再次证明自己,就从拿下应州开始。

要是应州一直拿不下来,让那个什么陈绍,不声不响的将云内经营成铁桶一块,女真还要攻宋,就更不知道在将来会付出多少条人命的代价!

就在此时,最开始从山谷中侦查的十几个女真人中的一个,浑身是血地奔入帐中。

他刚想说话,一张嘴猛地喷出一口血来。

众人全都站起身来,完颜娄室挥了挥手,叫人赶紧扶他去治疗。

不过看样子肯定是救不回来了,而且此事根本无须询问,定然是去探查时候,被人发现了。

“他们派出的暗探,比咱们还要多!”

完颜娄室来了之后,不停地派出一队队的侦骑,想要把握周边战场态势。

但是一个个都被消灭,这队十余人的侦骑,就是向南深入最远的一部,距离也不过才几里地。

此刻山道当中,究竟有多少定难军的暗哨!

帐中的人,全都气愤不已,但是毫无办法。

自从起兵伐辽,他们中很多人,还是第一次这么憋屈。

而银术可,脸色则更加难看,这一队十余骑女真探子,本身就是银术可直领谋克的一个蒲里衍。

本来出发的时候接近五十骑,还配有一百匹战马,二十骑驮马,二十匹走骡。三十苍头弹压,二十名牧奴。

这是女真西路军,一个蒲里衍的标准配置,有些战绩好的,还要更加富裕。

但是随着一路深入云内,途中战马驮马走骡就折损三成,苍头弹压等辅兵还有牧奴折损近半。

上次硬攻应州城塞,马上要攻破甲字堡寨的时候,被孟暖出城而击,又死了十几个女真甲士。

今日这十几个人再折损,自己这个蒲里衍,还剩了二十多个,如今依然在应州府的山林中探路.

估摸着也是凶多吉少了。

银术可冷哼一声,突然甩开帐帘,走了出去。

他看向南边,刚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些颓丧的神情,他自问已经做的足够好了。

上次被无端连累,明明是整体西路军防备空虚,只因为那几个城池,恰好位于自己的防区,而耶律延禧正好选择了那里。

他就被一撸到底,最后靠着一些鞑靼人,在夹狐领击败耶律延禧最后的兵马,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。

然后就莫名其妙,碰到了无边无际的定难军。

这老天,莫非专门和俺银术可过不去?

希望自己的人,至少能回来一些,不至于让这个蒲里衍全灭。

他们女真人伐辽开始,还没有蒲里衍全灭的先例.

此时在应州的群山之中,南下哨探了三十余里路,兴致不高的领队蒲里衍叫停了手下。

他自己先下马,靠着块山石摸出水囊灌了一口烈酒,然后重重吐了一口粗气。

刚才在路边,他们瞧见了一队自己人的尸体,被击杀之后挂在了树上。

从白山黑水的老家杀出来,这一路上净是他们这样对待别人了,什么时候见到女真人被剥光了挂在树上,尸体上还惨不忍睹。

他们只能是收起同伴的尸体,草草掩埋之后,继续南下。

这时候,他手下那些矮壮的女真骑士也都纷纷下马,凑过来发牢骚。

“银术可无能,只知道使唤俺们,娄室那些谋克却在营里睡大觉!”

“应州一仗,俺们拼得辛苦,从来未曾见过这么硬的一仗!身边全是死人,活下来全凭运气。这些辽狗在阵上如此凶猛……有这般强军,怎么以前在阵上不用,见了俺们就知道逃命!”

“你傻啊,没听谋克说么?那些不是辽狗,是直娘贼的夏人!”

“夏人?”

领队蒲里衍是参与过几次会议的,此时开口道:“不是夏人,是宋人!听说是宋人里一个叫陈绍的手下。”

“那些宋人据说富得流油,每年都给辽人大笔绢帛财货子女求他们不要南下,怎么到这么苦的地方,还这么能拼命?”

“二太子殿下,带着东路军,打的也是宋人,听说比打辽狗还容易,偏偏咱们一直输?”

这些女真人,私下里说起话来,也是一个比一个敢说,“银术可如今是怎么了?就是拿俺们这些人的性命去拼?”

女真人重视实力,银术可几次倒霉,此时已经没有曾经的威望。

领队蒲里衍道:“银术可以前是宗翰的爱将,他是小部出身,到这个地位不容易。为了讨宗翰的欢心,他能不拼命?偏偏立了功不怎么赏,犯了错真往死里罚,说到最后,就是俺们这些他直领的谋克倒霉罢了。”

“不说别的,那完颜完颜阇母,被张觉打败,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。银术可稍微输一场,那些老爷们恨不得砍了他的脑袋!”

一个中年鞑子,小声对领队说道:“这次宗翰来了,看能不能寻个路子,把咱们转给其他贵人直领也罢。俺瞧着希尹就不错,在他麾下,名声不大好听,可至少不必打这么多拼命的硬仗……”

“要是能去拔离速手下就好了!”

此言一出,所有人都沉默下来,完颜拔离速的手下,过得那才叫舒坦。

领队蒲里衍歇息一阵,听麾下儿郎越说越是大胆,赶紧怒吼一声:“什么时候也跟亚海珍一样婆婆妈妈起来!你们这些人,才离开老林子几天,这点苦也吃不了了?

就知道去城里抱着辽狗的女人睡觉?你们也不想想,那还不都是俺们拿性命拼出来的?女真男儿,难道还想老死在床上不成?”

被这蒲里衍一喝,女真骑士们再不敢多说,无精打采的都起来收拾马匹,松肚带喂精料,准备趁着天色还亮,继续向南哨探一段。

那蒲里衍嘟嘟囔囔,似乎也再说什么拔离速,他正准备将酒囊放回马鞍袋中,动作突然停住,摸了一下脸颊,手上黏糊糊的。

他有些纳闷,抬头一看,一支羽箭就已经几乎垂直落下,带着劲风,直插入他的脑门正中,然后才听见弓弦响动之声!

那蒲里衍惨叫一声,伸手想去抓挠,手抬起才一半,就已经气绝,最后重重仆倒在地上!

密密麻麻的弓箭,从树上开始往下射,三轮齐射之后,这队蒲里衍几乎没人能站着。

剩下的四散而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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