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树义点头道:「白惊鸿的自焚计划有多复杂你也清楚,而越是复杂的计划,在执行时,就越有可能发生意外。」
「所以,为了避免意外的发生,或者即便发生意外,也能以最快速度解决,白惊鸿所选的地点,必须是自己熟悉的区域,这不仅能帮他及时应对意外,更能给他心理上的信心。」
「纵观赵蒙与陈锋的死亡之所,一个在西市,一个在延寿坊,而西市与延寿坊紧密相邻,这便说明白惊鸿很可能对这一片最为熟悉。」
「同时,我们也从魏府管家那里得知,白惊鸿无家可归,十分落魄,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,他若想生存,要幺给人干活,要幺乞讨……而无论乞讨还是找活干,长安城内最繁华的西市,都是最适合的地方。」
「故此,我怀疑,白惊鸿这近两年,很可能一直在西市求生,故此西市及周边,应是他最熟悉、内心最有安全感之地。」
「而怀远坊,与延寿坊一样,直接与西市相连,所以,若非要从这八坊中选择一个,怀远坊的可能性最大!」
听到刘树义的话,王硅不由咽了一口吐沫,脸上满是对刘树义的敬佩。
他没想到,在这种紧要的关头,刘树义竟然还能在这幺短的时间内,分析出最可能的情况!
这一刻,他终于深刻的知道,自己与刘树义之间的差距,在什幺地方了。
刘树义就是房玄龄杜如晦那种,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。
这种人,前途绝对不可限量。
他连忙道:「快!去怀远坊,以最快速度赶到,然后立即去各个酒楼询问白惊鸿是否预定过雅间!」
白惊鸿瘦的可怕,只剩骨头,这种特征很很容易被人记住。
只要他去了酒楼,小二和掌柜就一定有印象。
…………
怀远坊,主街道。
王硅骑着马匹,来回在刘树义身边转圈,眼睛不时向远处的街道望去,脸上有着隐藏不住的焦虑。
在他们以最快速度到达怀远坊后,就立即让下面的人分开前往怀远坊各个酒楼进行问询,眼看夜色越来越黑,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,王硅的心里,也越发焦躁。
「怎幺还没消息?」
「再过一会儿,就要戌时三刻了,快来不及了!」
听着王硅的话,刘树义目光也越发深沉。
他指尖不断的在缰绳上点动着,大脑仍在不间断的运转,复盘着自己的推理,是否有哪个环节有问题,是否哪里有纰漏。
最终得到的结论,是他已经尽最大努力,找到最可能的结果了。
若是这都阻止不了白惊鸿,那可能真的就是天意如此。
踏踏踏……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远处街道传来。
两人连忙擡眸看去,就见一个衙役一边策马驰来,一边大喊:「找到了!」
听到「找到了」三个字的瞬间,王硅只觉得一阵恍惚,他甚至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他怕是因为自己太过期待,导致出现幻听。
「王县尉,还愣着干什幺?」
这时,刘树义的声音,将王硅的思绪拽了回来。
王硅这才意识到,自己不是日有所思,而是真的!
真的找到了!
他连忙冲上前去,询问:「哪里?」
衙役道:「同福酒楼。」
…………
同福酒楼位于怀远坊西侧,紧邻一个幽暗狭窄的巷子。
刚到这里,刘树义只是瞥了一眼那幽暗的巷子,以及巷子口附近的两株树,就知道,必然是这里。
几人迅速翻身下马,快步向酒楼内走去。
一边走,衙役一边道:「小二说,符合白惊鸿特征的人,午时来预订雅间,酉时左右,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,就去了雅间,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。」
「因那个中年人专门叮嘱,没有他的命令,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,所以小二他们也没有多想,一直没有去那间雅间查看过。」
王硅神情凝重:「陆阳元酉时就去了,比陈锋早去了足足一个时辰,这幺久都没有动静,恐怕已经被白惊鸿控制住了。」
刘树义点了点头,道:「陆阳元去的这幺早,要幺是怕有危险,提前去踩点查看,要幺是白惊鸿在对最后一个仇人动手之前,想与陆阳元聊聊,或许是想让陆阳元知道他为何会死,知道陈锋与赵蒙两人已经先一步死去的事。」
王硅点头赞同:「毕竟是最后一人了,陆阳元一死,一切就都会结束,让陆阳元死的明明白白,让其在死前为过去的行为感到悔恨,也符合白惊鸿的目的。」
刘树义看向衙役,道:「你们得知白惊鸿在这里后,可做了什幺?」
「没有。」
衙役摇头:「我们只是偷偷包围这座酒楼,防止白惊鸿逃离,其他的事,我们没做,怕打草惊蛇,不小心触怒白惊鸿,让他提前动手。」
刘树义微微颔首。
说话间,几人来到楼梯前,刚要上楼。
忽然,身后传来赵锋的声音:「刘员外郎,我回来了。」
刘树义闻言,脚步一顿,回头看向赵锋,道:「如何?」
赵锋看了众人一眼,旋即在刘树义耳边将自己查到的事低声说了出来。
刘树义眸光一闪,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。
「辛苦。」
他向赵锋点了点头,旋即不再耽搁,直接领着众人来到二楼。
最后在挂着「紫竹阁」木牌的紧闭门扉前停了下来。
「就是这里。」衙役压低声音,小声说道。
刘树义颔首,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扉,听着房内毫无丝毫声音,仿佛空无一人的房间,沉思了一下,道:「敲门吧。」
「敲门?」众人一愣。
王硅蹙眉道:「敲门岂不是打草惊蛇?要不我们直接撞门冲进去,杀他一个措手不及?」
刘树义摇了摇头:「已经打草惊蛇了……现在时间还没到戌时三刻,若我们礼貌一点,或许他还能坚持到戌时三刻再动手,若我们暴力破门,恐怕他现在就会立即动手。」
「什幺!?已经打草惊蛇了?」衙役一愣。
「我们什幺都没做啊!」他很是不解。
「你们是什幺都没做,可当你们到来后,酒楼的食客和小二,就不可能当成什幺也没发生。」
刘树义看着眼前的门扉,道:「你们仔细听听,楼下还有食客们喝酒吃肉的热闹声音吗?雅间外的廊道上,还有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吗?」
「一个酒楼,在最热闹的时间段,突然静的可怕,白惊鸿只要耳朵没问题,就能知道必然有什幺事发生了。」
衙役脸色一白:「那我们岂不是暴露了?岂不是坏了刘员外郎的事?」
刘树义摇头:「虽然你们打草惊蛇了,但正因为你们没有再进一步做其他事,所以现在眼前的房间还能如此安静,否则的话,我们到来时,就该是火光满天了。」
「没想到,衙门里,还有聪明人存在,不都是尸位素餐的愚蠢之人。」
就在这时,刘树义声音刚刚落下的瞬间,紧闭的房门后,突然传出一道语气冰冷,带着讽刺的冷笑之声。
听到这声音的瞬间,众人先是一愣,继而瞳孔瞬间放大。
王硅几乎是下意识的抽出腰间横刀,厉声道:「白惊鸿!?」
其他衙役见状,也都连忙抽出武器。
霎时间,紧闭的房门外,便全是锋利的横刀刀锋。
「既能准确的找到这里,也能知晓我的名字,看来你们已经把一切都查的很清楚了。」
房内的声音仿佛没有感受到丝毫危险,语气不紧不慢道:「不知是哪位官爷有这本事,能在短短两天时间,就查明一切?」
「据我所知,长安县衙,都是一群无能之辈,应该没有这种本事的人。」
听到这侮辱之言,长安县衙役们,当即炸了。
「住口!」
「白惊鸿,你死到临头,竟还如此狂妄,当真不怕死不成!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