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氛又一次压抑紧张起来。
可谁知……
听到红衣人那满是恶意的话,刘树义却与其他人的反应完全不同。
他不仅没有丝毫紧张担忧,反而叹息一声,竟是摇头感慨起来:「你还真是一个合格的同伴,哪怕马上就要死了,都仍愿在临死之前,用尽最后一分力气,来帮同伴扭转局面,说实话,我都有些羡慕你的同伴了。」
「什幺!?」
众人愣了一下。
刘员外郎在说什幺?
什幺合格的同伴?
什幺临死之前,用尽最后一分力气,帮同伴扭转局面?
自己怎幺听不明白?
王硅等人不由看向红衣人,却见红衣人在刘树义说出这句话的瞬间,整张脸表情瞬间凝固。
他双眼瞪大,不敢置信的看着刘树义,因情绪的剧烈变动,使得本就苍白的脸色,更加的惨白起来。
「咳咳咳……」
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双眼紧紧地盯着刘树义:「你……你……」
刘树义看着红衣人这般失措的反应,平静道:「你不会觉得,我能识破你们对冒牌者的伪装,却识别不出你同伴的伪装吧?」
说着,他转过视线,看向仍旧揪着红衣人衣领的管家贾平,缓缓道:「贾管家,还要继续佯装愤怒吗?你……」
他眯着眼睛,道:「就是他的同伴吧!」
嗡!
刘树义的话,有如一只无形的手,按下了静音键一般。
原本熙熙攘攘的巷子,瞬间寂静无声。
众人呆滞的站在那里,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,脑海里一片空白。
他们听到了什幺?
刘员外郎说……贾管家是红衣人的同伴?
这怎幺可能?
他怎幺可能会是红衣人的同伴!?
王硅等人瞪大眼睛,几乎在同一瞬间,齐齐将不敢置信的视线落在了贾平身上。
而贾平,也先是一愣,全身有如点了穴道一般僵了一瞬,但很快,他就一脸懵的说道:「刘员外郎,你在开玩笑吗?这玩笑可不好笑……」
「小人对老爷少爷,一直忠心耿耿,你这话要是传出去,可让小的怎幺活啊?」
「开玩笑?」
刘树义听着贾平的话,只是轻轻摇头:「熟悉我的人都知道,我平时可能会开开玩笑,但在案子上,我永远都是最严肃认真的那一个。」
贾平眼皮狠狠跳了一下。
王硅见状,彻底忍不住了:「刘员外郎,这……这究竟是怎幺回事?」
「你说贾管家是贼人的同伙……这,真的吗?」
这话一出,无论是杜构等一直陪着刘树义调查的人,还是后来支援的程处默等人,哪怕是长孙宅邸的那些护院,都顿时紧紧地看向刘树义。
他们此时大脑仍旧嗡嗡直响,只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幺回事。
长孙宅邸的管家贾平,当真是贼人同伙!?
刘树义目光扫过众人,没有吊众人胃口,淡淡道:「不知诸位是否想过一件事……」
「什幺?」王硅下意识询问。
「长孙寺丞明明在下值时,告知同僚,他要回府……」
「以长孙寺丞的习惯,如果有事耽搁,不能及时回府,他也会安排人通知家里,以免家人担心……」
「可是……」刘树义摇头道:「长孙寺丞却没有做以上任何他该做的事,反而在朱雀大街路口,突然转进了他本不该进入的光禄坊内。」
「为何?他为何要进入光禄坊?为何又会横穿光禄坊,来到南边的林宅?」
「这……」众人皆是皱眉。
这个问题他们当然想过,但他们没想明白。
「这样说,或许有些难度,我们不妨换个思维方式……」
刘树义见众人蹙眉不语,道:「他没必要欺骗同僚,就说明他原本的打算,是真的回府!且他没有提前通知家里,也说明他原本就没有改变归家计划的打算,可是,到了路口,他却进入了光禄坊,这便说明他应是临时改变的计划。」
「而临时改变计划,就意味着,在路口,他必然是遇到了什幺没有预料到的事,这才让他决定转道进入光禄坊……」
「可是要知道,长孙寺丞是一个很聪慧之人,当时天色已黑,光禄坊他也很少进入,不算熟悉,而他又是孤身一人,这诸多因素迭加在一起,便意味着危险,所以如他这样聪慧之人,岂会以身犯险?」
「更别说那个路口距离皇城的门不远,他若真的觉得有危险,直接返回去叫禁军保护,也完全来得及。」
「但……他没有,他既没有叫禁军保护,在改变道路之前,也没有按照以往的习惯,命人给家里人通信,告知他们自己会晚些回去……」
刘树义看向众人,引导着他们的思绪,声音不快不慢,不急不缓:「诸位觉得,他为何没有做这些在我们看来,他应该会做的事?」
「或者换个表述,长孙寺丞在那个路口,遇到了什幺事,亦或遇到了什幺人,才能让他既放心深夜进入光禄坊,认为不会有危险,又觉得自己不需要通知家里,家里人也不会担心他呢?」
「这……」
听到这话,众人只觉得,眼前的迷雾,在此刻,似乎有些变淡。
他们仿佛已经能够看到真相的轮廓了。
只是那最后一层薄雾,却怎幺也没法撕开。
差一点,就差那幺一点点……
而就在他们苦思冥想之时,杜构的声音突然响起:「熟人!长孙宅邸可以信任的熟人!」
「什幺?」
「长孙宅邸的熟人!?」
众人仿若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闪电,瞬间破碎了那最后的薄雾。
杜构看向刘树义,道:「如果长孙寺丞在路口,遇到的人是长孙宅邸的人,这个人欺骗他,引诱他进入光禄坊,且告知长孙寺丞,此事长孙寺丞的家人都知晓,甚至干脆就是长孙寺丞家人的意思……」
「那长孙寺丞,自然不会有所怀疑,也认为不需要给家人传信……毕竟在他的认知里,这就是家人的意思!」
王硅双眼亮起:「没错!就是这样!」
「只有这个理由,最符合当时的情况!」
「所以……」
王硅向刘树义说道:「刘员外郎,难道在那时,就已经怀疑贾平了?」
他已经不再称呼贾平为管家,有了刘树义与杜构的分析,他在心里,便已经认定贾平的贼人同伙身份。
刘树义摇了摇头,道:「那个时候,我只是对长孙宅邸的人,有一定的怀疑,但因贾管家对寻找长孙寺丞一事,表现的十分急切和认真,脸上一直挂着焦虑和担忧,所以其实,我对他的怀疑,是最轻的。」
王硅与杜构想了想贾平一直以来的表现,赞同的点头。
别说那个时候,就算现在……
他们也都仍是有些难以相信,跟随长孙家十几年的管家贾平,那个担忧焦虑、眉头就没有舒展过的贾平,会是绑架长孙冲的贼人同伙!
他们看向贾平,便见贾平正紧紧地皱着眉头,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刘树义,一脸不解又暗含羞恼:「刘员外郎,我自认未曾得罪过你,一路对你也是十分配合,所以我不知道,你究竟哪里看我不顺眼,要这般诬陷于我?」
「诬陷?还不承认吗?」
刘树义挑了下眉,道:「你可知,我起初对你一点怀疑也没有,为何最后会认定你就是贼人的同伙?」
贾平没有回答,他当然不知道。
刘树义双眼深深地看着他,缓缓道:「事实上,在离开林宅之前,你的表现都很符合一个关心自家少爷的管家形象,再加上你是长孙尚书推荐来帮我的人,所以我在那时,对你仍旧深信不疑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
他话音一转,道:「到了大安坊后,或是为了提醒你的同伴,或是配合他们的表演,你终是做了一些暴露自己的事。」
「他做了暴露自己的事?」
王硅与赵锋对视了一眼,两人神情都很是茫然。
王硅忍不住道:「他做了什幺?我怎幺没发现?」
刘树义摇头:「你不是没发现,是你事先对长孙宅邸的人没有怀疑,所以没有多想罢了……」
他说道:「还记得我们刚到菜行时,发生的事吗?」
「菜行?」
王硅皱眉想了想,忽然,他想到了一件关于贾平的事,道:「我们刚到菜行时,你确认菜行就是张术借口之地,然后未等你下令,贾平就命长孙宅邸的护院冲进菜行搜查?」
听到王硅的话,众人也都想起了这件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