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房内声音的王洵,脸色有些纠结。
他刚向刘树义表露了投奔的想法,结果现在却得知,刘树义竟作死的去查马清风灭门案。
自己还要再投奔刘树义吗?
万一刘树义真的被陛下弄死,钱员外郎晋升郎中,自己岂不是也不会有好下场?
犹豫了一下,听着房内那已经近乎庆祝的声音,王洵终是长长吐出一口气。
自己还是留在钱员外郎身旁吧。
果然,还是钱员外郎更有前程,自己一开始就没有选错。
幸亏自己投奔刘树义的事,还没有多少人知道,自己也没有实质性的背叛钱员外郎。
「还好还好,一切都还来得及!以后我就是钱员外郎最忠诚的手下,刘树义是谁?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敌人!」
…………
随着消息传开,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刘树义在查马清风灭门案,无数的闲言碎语开始出现,疾风骤雨般的舆论风暴正在形成。
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刘树义,此刻正慢悠悠的跟着顾闻,踩过泥泞的雪水,来到了马府的后厨。
「这就是马府的后厨。」
顾闻推开半掩的门,只听吱嘎声响起,随着门的推开,头顶顿时有灰尘向下飞落。
两年无人打扫,厨房的灰尘比起正厅,只多不少。
不过相比正厅的空空荡荡,厨房里东西之多,反倒显得有些拥挤。
刘树义视线扫了一眼地面,地面的灰尘有厚厚的一层,上面没有任何脚印之类的痕迹,可以确定,除了案发那段时间外,之后再无人来过这里。
走进厨房,便见四口大灶依次相连,大灶旁是几个大缸,用来放水与米面等粮食。
靠近墙壁的位置,是两个木头搭建的架子,架子上正放着许多盘子,这些盘子竖着放置,上面落满了灰。
盘子旁还有几个银色的酒壶,以及几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玉质酒杯,酒壶与酒杯皆倒置,放在竹条编织的篦子上。
再向里,则是几个高大的柜子。
刘树义来到柜子前,将柜门打开,便见柜子里面是一层层的隔板,隔板上放置着一些盘子之类的餐具,有一半左右的隔板是空着的。
「顾县尉……」
刘树义的声音忽然响起:「你之前说,三司是通过调查马府剩余的饭菜,确定马府众人皆中了迷药,这才没有反抗。」
「不知马府当时都剩了什幺饭菜?你们又是从哪些饭菜里,找到的迷药?」
「啊?」顾闻愣了一下,他没想到刘树义会询问这种问题。
他眉头紧锁,犹豫了好一会儿,但这一次他不是故意拖延,而是时间太过久远,这在他看来,也不是多重要的事,所以他真的记得不是多清楚。
「下官只记得,当时来到后厨时,后厨架子上,放着几盘菜,然后就是泔水桶里,全是没有吃完的剩饭剩菜……」
「至于具体有哪些菜……」
他回想半天,道:「似乎有升平炙,好像还有金齑玉鲙……下官只记得这两种比较特殊的菜肴,其他的实在是想不起来。」
升平炙是以羊舌与鹿舌切片,淋上杏烙,炙烤而成,美味又昂贵。
金齑玉鲙更为出名,新鲜鲈鱼细切冰镇,搭配金黄之色的菰菜调制而成,在后世,甚至成为了代表珍贵美食的成语。
刘树义虽穿越到大唐也有一段时间了,却还没有机会品尝这两种饱负盛名的珍馐美味。
倒不是他囊中羞涩,出不起钱,而是这些美食,不是一般酒楼能做出来的,多数都只有豪门贵族在宴请贵客时,才会专门去做。
顾闻并未在意马府的剩饭剩菜,却还能记住这两道菜,足以说明这两道菜的珍稀。
而这,也让刘树义确定一件事……
他说道:「马府出事的当晚,应该在宴请某个贵客吧?」
「宴请贵客?」
顾闻怔了一下。
刘树义皱了下眉:「升平炙与金齑玉鲙一般只有在招待贵客时才会去做,还有架子上的这些盘子酒杯酒壶……」
他看向架子,道:「正常情况下,盘子这些餐具,都应该放在柜子里,以免落灰,弄脏餐具,可架子上却有这幺多盘子,这只能说明,它们在案发当晚被使用过,放在那里,是清洗过后要沥干水分,等待彻底干净后,再放回柜子。」
「如果只有马府自己人用餐,盘子的数量未免太多了,而且如此贵重的酒壶酒杯,一般也都是招待贵客时,才会使用。」
「就算马郎中忽然想要小酌一杯,也不至于把柜子里所有的银质酒壶和玉质酒杯都拿出来使用吧?」
「这一切,都足以证明,当晚马府肯定在宴请贵客……」
他视线扫过顾闻:「顾县尉,你们当时不至于连这件事,都没有判断出来吧?」
顾闻没想到刘树义思维竟如此缜密和快速,这才来到后厨多久,就根据这些餐具和自己随口说出的两道菜肴,分析出这幺多信息。
此刻被刘树义询问,他有些尴尬道:「当时三司确实也有人提出过这种猜测,只是马府的人都死了,这种猜测根本没法验证,而且我们问过吏部的其他官员,他们说马郎中重食欲,比较贪吃,多次提过想吃金齑玉鲙这种佳肴,所以他自己因贪吃偶尔让后厨做一次金齑玉鲙,也不是不可能。」
「故此,因我们没有充足的证据,不敢轻易做出判断,以免影响本就难查的案子,这才没有将这种猜测写入卷宗,也没有把它当成一个确切的线索使用。」
刘树义眉头蹙了一下。
他不知道,自己是该称赞三司的人足够谨慎,还是该吐槽他们怕出现错误,如此束手束脚。
在他看来,查案就应该大胆假设,然后小心求证。
连假设都不敢,遇到死胡同就困在原地唉声叹气,怎幺可能找到正确的路?
不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习惯,当时还是李建成与李世民争锋最为激烈的时刻,三司的人不仅需要考虑案子,还要考虑自身的处境,刘树义也不能苛责他们什幺。
他缓缓吐出一口气,道:「顾县尉可知马郎中生前,有没有邀请过谁来马府用膳?」
顾闻摇头:「别说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尉,就算是县令,也不可能知道这种事,毕竟我们没有理由盯着堂堂吏部郎中的宅邸,去监视他宴请了谁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