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也一邊點頭,一邊也走到主殿前最上層的臺階,而後與小姑並肩而坐。
蒼穹之上,盡是漆黑的宇宙之景,倒垂的星河熠熠發光,景色震撼,令人沉醉。
姑侄二人並肩而坐,仰面望天,相互沉默了很久。
“侄兒,你想過嗎?若是咱們就找不到本源雙眼……那後面的路,你準備怎麼走啊?”天薇小姑托腮發問,聲音很是輕柔。
安靜,沉默……
任也在心裏努力了很久,才逐漸平復下那股複雜的情緒。他沒有去“看”小姑,只一語雙關道:“我沒有想過,自己找不到本源雙眼該怎麼辦,但我卻想過……!”
“想過什麼?”小姑好奇地問。
“我只想過,如果有一天找到了本源雙眼,但我卻不忍心拿,不敢相信它所經歷的一切,那該怎麼辦?”任也聲音沙啞地回。
天薇小姑聽到這話,平靜的臉頰明顯一怔,似乎有些發懵地問道:“什麼意思?!我……我沒有聽懂。”
“小姑,我们先前的所有推测,都是基于赵密就是窃取本源双眼之人的状况下产生的。” 任也语气平缓地叙述道:“但如果...... 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呢? 错误地判断了有关于赵密的一切呢? ”
“我还是没听懂......!”
“赵密的修为,在这些年内突飞猛进,并且每天都要窥探我的三千秘藏,再加上孙家的人几次引导我,赵密已经掌握了吞噬之力; 以及周桃之亲眼目睹他夜闯神墓的真实回忆...... 这种种细节都在告诉我们,赵密就是窃取本源双眼的真凶,除了他,没人能做到,也没人符合这一切线索的指向。 ”
“所以,我们一直以赵密是真凶为前提,在推演事情的真相。”
任也说到这里,便幽幽地叹息了一声:“可殊不知,还有一个人,其实比赵密更适配这些线索,也比赵密隐藏得更好。 ”
天薇小姑听到这话,表情更加茫然:“是谁? 孙弥尘吗,还是钱中阁? 抑或者是...... 难道是李泰山?! ”
“刷!”
任也缓缓扭头,直面天薇小姑,声音颤抖道:“如果那一夜,赵密在杀了两位守墓人,并将周桃之逼入不死殿,而后独自来到青宫之中,打开了我的棺椁,可最终却没有见到...... 我的本源双眼,那又会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呢? ”
“你的意思是,赵密在打开棺椁之后,却没有见到你的本源双眼?! 那...... 那这不可能吧,你的棺椁必有大道之力庇护,寻常高手是绝对打不开它的。 ”
“是啊,寻常高手绝对是打不开的......!” 任也长叹一声:“但那个人不是寻常高手,反而对我的棺椁十分了解。 赵密晚到了一步,本源双眼也被截胡了......。 ”
他坐在星河之下,强忍着心中复杂的情绪,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:“我先前就一直有一种感觉,那就是不管白天怎么累,怎么疲惫,怎么提心吊胆,但只要晚上回到家中,躺在牀上,那就可以睡得很香甜,很沉。 并且在第二日醒来时,也会有一种神魂清明,疲惫尽除的舒适感。 ”
“按理说,这赵密每日都会将我的腹部剖开,窥探我的三千秘藏,那即便我的体质异于常人,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,但在如此消耗自身气血的情况下...... 那也不会只在一夜之间就可以完全恢复啊? 并且这还是在旷日持久,每天都不间断的情况下恢复。 ”
“这是我的能力吗? 我看不是吧...... 而是我每晚都会回家喫饭,风雨无阻。 ”
“因为家中有人在等着我,她不管前一天的差事有多累,熬了多久的夜,她都会亲自为我造饭,亲手放在锅中,让我能喫上一口热乎的......!”
“这种默契和习惯,让我每晚都睡得很香甜,且肉身也可以在消耗极大的气血过后,得到滋养和恢复。”
“尤其是在李尹两家斗法之后,这尹家倒台了,那位每日都为我做饭的人,就彻底失去了差事...... 所以,她需要让我在晚上的时候,睡得更沉,更香,以免我半夜醒来,会看见屋内空空如也,至亲不在的场景......! ”
“在那段时间里,不论我回来得多晚,不论我在外面做了些什么,她也都要等着我回来,并亲眼看见我把饭喫完。”
“你...... 侄儿,你是不是真的疯了啊? “天薇小姑流露出无比心疼的神色,焦急道:”你到底在说什么啊? 你在想什么啊?! ”
任也没有正面回应,只摇头道:“孙弥尘先前说过一句话,也曾令我感到很疑惑。 他说,这尹家倒台了,控火师的差事肯定也干不下去了,那莫不如他就在孙家的产业之中,随便给予我们一份差事,以此来养家餬口...... 反正总比守在丹炉前,忍受着丹火的烘烤,且夜夜苦熬要强得多......! ”
“他这话说得没毛病啊,但那为我做饭的人却很抵触。”
“为什么会抵触呢?”
“是因为不想跟孙弥尘走得太近,从而欠下他的人情吗? 这个理由似乎也说得通,但我觉得,它却并不是唯一的真相。 如果不想欠下孙家的人情,那当初孙弥尘同意我进天牢...... 不也一样等于给了我们小恩小惠吗? 况且在这虚妄村之中,一向都是干一份活,拿一份钱,从本质上来讲,就谈不上谁欠谁的,因为受惠者毕竟也付出了劳动。 所以,如果有一个能赚得更多,且不用苦熬的差事摆在面前,那对于一位生活困苦的人来说,不就是天大的机缘吗? ”
“对于一位活着都难,且每月月末甚至都要靠赉一些烂菜而饱腹的穷人而言,这多赚一分工钱,岂不是更实在,更真实的选择吗?”
“我当时很想答应,但她却非常抵触。 并且,孙弥尘的这个提议,也不是在尹家倒台之后,第一次提起的,而是早都说过,甚至暗中邀请过无数次了。 ”
“为什么抵触呢?”
“其实原因很简单。” 任也瞧着小姑,一字一顿道:“因为只有丹院的差事,纔是在夜晚上工的; 也只有这个差事,能让人在独自控火时,或是休息时,短暂地离开众人视线...... 而后潜入到神墓之中,去扒开一个一个小金人之中的尸身,并在黑夜里,缓缓张开血盆大口,一寸一寸地喫掉别人的血肉、神魂!! ”
“我说得对吗?!”
“呵......!” 灿笑之声响起,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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