诸位只贪眼前私利,偏忘了长远安危。”
说话间,他不由得加重语气,质问着说道。
“若是大明亡了,诸位先生还想改弦更张,当个贰臣不成?!”
“王介甫?”
徐阶心头一震,没料到对方竟搬出王安石来立论。
这句“贰臣”也同样令人心惊,特别还是从张允修这个锦衣卫掌卫事口里说出来。
“张士元!尔欺人太甚!”
王锡爵被这番话激得怒气上涌,重重一拍桌案。
他早料到今日会商难有共识,却没料到会被这般诘问。
“士元。”徐阶皱紧眉头,语气沉了几分,“莫要危言耸听。我大明根基尚在,何曾到过‘危急存亡之秋’?
你我皆是大明臣子,忠心可鉴,怎会沦为贰臣?
这话休要再提。”
张允修心中暗觉可笑。
温水煮青蛙时,青蛙不也觉得一切尽在掌控,浑然不觉性命之忧?非要等到死到临头,才知追悔莫及。
历史上江南士族对于满清的态度便是暧昧。
总以为改朝换代不过是换个主子,朱姓也罢,爱新觉罗姓也罢,士绅依旧能安享富贵。
他们满脑子怀念都是元朝时期对于士大夫阶层的放任。
不成想,八旗老爷的屠刀第一个便挥向了江南。
扬州十日,嘉定三屠,苏州、松江、嘉兴等地的血火屠城,是肉体上毁灭。
随后的剃发易服,乃是上文化的毁灭。
就连他们翘首以盼的“轻徭薄赋”,最终也成了沿用明末三饷、再加苛捐杂税的苛政。
在满清两百多年统治下,江南资产阶级萌芽彻底凋零,百姓麻木不仁,识字率跌至谷底。
江南士绅一味明哲保身,终究落得个唇亡齿寒、引火烧身的结局。
实在是可笑至极。
此刻饭桌上,双方争执愈发激烈。
徐阶隐隐感觉到,张允修的主张绝非一时兴起,背后分明有整套理论支撑,甚至冥冥中透着一条全新的出路。
可他偏不愿承认。
要让人割下自身的肥肉,去滋养旁人以换取整体的生机,这本就是件强人所难的事。
二人各执一词,显然难有定论。徐阶终是摇了摇头:“士元,你还是太年轻了。此事待你父亲到了,再从长计议吧。”
“对便是对,错便是错,与年纪何干?”张允修不服,随即转念一想。
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。
“如此争论本无凭据,是否于天下有益,你我说了都不算。
不如开设一场讲会,召集京城及北直隶百姓,不单单是读书人,各行各业皆是要有些人来。
我等将其中道理辩个明白,留予天下人评说。
的读书人一同参与,坐而论道,将其中道理辩个水落石出。”
张允修眯了眯眼睛。
“徐公可敢应战?”
徐阶目光迎上张允修那充满锐意的研究,一时间堂内落针可闻。
王锡爵怒容挂在脸上,一时间也是寂静无声。
那王世贞脸上担忧之色,也转化为了震惊。
“讲会?”徐阶鬓角白发都有些稀疏了,他眼神越发深邃,“士元于自身学识辩才这般自信?”
在他看起来,张允修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,此次江南之争,士族确确实实是败了。
以张居正为首的朝廷,只需松松口,给他们一条遵循往日的缓冲期和出路,徐阶还真愿意低低头,支持一番张居正的新政。
可这前提还是,那得是张居正的新政,而非张允修的手段。
然而,张允修却极其坚决,完全不愿意松口,眼下甚至要以‘讲会’来辩驳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