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允修凝神看向书信内容,这洋洋洒洒的几百字,王锡爵不愧是曾经的榜眼进士。
上头内容无外乎,悉数这半年以来,王锡爵跟随徐阶的一干罪行,对于欺压百姓、操纵市价、囤货居奇等罪名供认不讳。
当然,这王锡爵也并非是傻子,对于结党营私和通敌叛国的罪名,他可谓是一个不认。
通篇看下来,王锡爵言辞恳切,却隐隐约约将罪名引到了徐阶的身上。
“如此甚好。”
张居正眯起眼睛,又将文章内容看了一遍。
对于朝廷来说,将王锡爵、王世贞为首的江南世家集团悉数铲除,看上去快意恩仇,却并非是最好的选择。
且不说江南世家子弟遍布朝堂上下,便是江南世家在民间的影响力,就已经是大而不能倒。
这也是徐阶等人,从前会有恃无恐的原因。
在张居正的设想来说,朝廷会收缴江南世家的田产家产,却不会一网打尽,为了安稳住大明庞大的士人阶层,必然是需要给予他们一定生机。
这是出于政治稳定的无奈之举。
不过,他没有想到的是,这其中竟然出现了诸多变数。
诸如徐阶与张允修的“讲会”之争,徐阶昏招频出竟想着出海,还有这王锡爵竟会低头妥协。
这些事情,无疑让江南士族的筹码越来越少,朝廷可以操作的空间也越来越大。
张允修则是盯着那封信件里头的内容有些出神,特别是王锡爵在信件结尾情真意切,请求朝廷放过一家老小,反复声明自己已然与长子王衡断绝了关系。
他心里头顿时了然。
“惟时先生,此事实在是惭愧,吾父一意孤行,身为人子实在是不能眼见父亲受刑。
明日我便会去一趟锦衣卫诏狱,王家上下人等皆是有罪,何以我王衡能够置身事外?”
西山书院中,王衡跪在书院副院长张懋修的面前,语气恳切,眼泪不断涌出。
张懋修扶着对方的手臂,想要将其拉起来,可王衡却犹如一颗顽石,丝毫不肯动弹半分。
他发出一声叹息说道:“你这又是何苦呢?你来西山数月之久,汝父一干行径与你何干?此事我再寻爹爹和士元说说,想来还有转机能够从宽处置。”
“吾父之行天下皆知,还有什么转机?”
王衡痛心疾首的样子,他先前前往诏狱,便是为了这个事情。
若是王锡爵能够认罪伏法,朝廷为了大局,还是要优待士大夫的。
可王锡爵的倔脾气,比起王衡还要强上三分,如何可能有转机?
张懋修连连叹气:“你可求过士元?”
“学生.学生无颜面见恩师不过是送去了一封书信.”
王衡的语气有些结巴。
他心里头太清楚自己老爹的罪行了,从前囤货居奇欺压百姓,这些事情他这个局内人又怎会不知?
只不过先前心存侥幸,觉着天下皆是如此,想着只要自己登上朝堂,一切便会不同。
可张允修结结实实给了他们这些江南士子一巴掌,将他们从自我美化中打醒了。
王衡甚至能够感觉到,这些日子来张允修在刻意躲避自己。
他没有什么怨恨,毕竟王家的罪证几乎板上钉钉,只不过是怪罪自己心存侥幸,若是当初肯再激进一些挺身而出,阻止王锡爵等人的一干行径,想来结果会有所不同。
“嗳~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