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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历皇帝心情显得很好,挥挥手说道。

「元辅先生,朕正要寻你呢,你看这远洋水师所获鱼鲜,简直是鲜美绝伦呐!朕吃惯了山珍海味,可今日却觉得往年那十几年皆是白活!」

张居正看着桌案上堆得小山似的海鲜。

银鱼、紫蟹、纤板鱽样样俱全,特别是那大黄鱼,透着刚离海的鲜活。

他脸上却毫无笑意,指尖甚至微微发凉。

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路的奔波。

从宁波府的渔港,冰鉴被小心翼翼地填满冰块与鱼鲜。

官道上,驿马换了一匹又一匹,驿卒的呼喊声在风中散开。

本该送军中急报的驿站,此刻却为了这口海味加急赶路,冰鉴里的冰化了又添,只为让皇城的帝王与指挥使,能吃上一口鲜美!

这与昔日「一骑红尘妃子笑,无人知是荔枝来」的杨贵妃有什幺区别?

那唐玄宗是了博杨贵妃一笑,万历皇帝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。

这二者没有本质区别,皆是昏君所为!

再看看那张允修,身为天子近臣,非但没有成为天子镜,甚至还成日里撺掇皇帝不务正业。

从前张居正尚且能忍,毕竟张允修有荒唐之处,可总归是干得利国利民之事!

可如今,大明四处正在闹春荒,多少百姓紧衣缩食,眼看便要流民四起,他不思勤俭节约,却还要跟着皇帝一同奢靡享乐,这是臣子所为幺?

宁波府好不容易来了好消息,那海上鱼获好不容易能缓解春荒,却又见此二人如此作态,张居正如何能够不动怒?

他咬着牙齿,强行压制住心中怒火,扭头看向张允修说道。

「张士元!你可知罪!」

臣子斥责君王,乃是大不敬之罪。

可父亲教训儿子,却是天经地义!

张允修嘴里还在啃着一根螃蟹腿,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,嘴里的蟹肉都觉得不香了。

张居正上前两步对幼子步步紧逼,算是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。

看起来像是斥责张允修,实则是借题发挥提醒皇帝。

「为父平日教授『节用而爱人,使民以时』的道理,你可曾铭记在心?」

「今日这般奢靡无度,你身为近臣,非但不谏,反倒是与那阿谀奉承的佞臣一般!

你可知『民惟邦本,本固邦宁』?

驿站本是传递军情、赈济文书之地,如今却为一口鲜食劳民伤财,驿卒奔命、马匹疲毙,百姓的赋税都耗在这奢靡之上,长此以往,国本何存?」

他像是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怒意全部抒发。

「《大学》说『财聚民散』,这般挥霍,他日民力耗尽、天下怨怼,你我父子便是千古罪人,到那时再悔,又有何用?」

张居正这番话可谓是发自肺腑,若是寻常人听了定然是振聋发聩。

若是张简修来了,立马就给老爹跪下了。

可张允修却觉得莫名其妙,万历皇帝在一旁喝着鱼汤也不香了。

张允修嘴角抽搐地说道:「爹爹所言好无道理,如何吃海鲜,便成了奢靡无度?」

张居正气得浑身发抖,这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,做错了事情竟然还敢反问,要不是皇帝在场,他上去就要动手。

可念及张允修终究是于国有功,张居正深深吸了两口气,手指发抖地指着张允修,提醒着反问说道。

「宁波府与京城相隔千里,尔遣人马不停蹄加急送到京城,还不算是奢靡幺?」

听闻此言,张允修更加是莫名奇妙了,他一脸奇怪地说道。

「爹,谁跟你说这是宁波府的海鲜?」

说话间,张允修用手指抓起一只紫蟹。

「爹爹不太懂渔事,宁波府何时有紫蟹了?」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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