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心想,要在大明做这些,很难。
不过,能一步一步来,朱元璋不行,就等后世之君。
“回头我陪你一起奏。”马天重新端起酒杯,“陛下心里头清楚,如今大明缺的不是之乎者也的酸儒,是能做事的人。”
用膳后,外面已是夕阳西下。
朱元璋斜倚在铺著狐裘的木椅上,发出轻微的鼾声,马皇后正用指尖替他按揉著紧绷的肩井穴。
殿內炭盆尚暖,朱楼与朱桐凑在角落比对兵书图谱,朱棣则被徐妙云拉著低声说著什么。
马天与朱標走出大殿,来到廊下。
夜风寒意袭来,马天感觉身上的酒气瞬间消散了。
朱標却似浑然不觉冷意,凭栏远望。
“方才在席上,殿下欲言又止。”马天一笑,“是想问朱英的功课吧?
,
朱標含笑点头:“舅舅瞧出来了。刘三吾先生进讲课,不知那孩子听进去多少?那老头学问虽好,就是太刻板,怕嚇著孩子。”
“刘先生昨儿还在我跟前夸他呢。”马天嘴角著扬了扬,“说朱英不仅能背,还能有自己的理解,那老顽固,难得夸人。”
朱標的眼神瞬间亮起来:“真的?我就知道他隨我,打小就"
话没说完,他停下了。
马天知道后面那句“隨我”,朱標终是没说出口。
“殿下,你又把朱英当雄英了吧。”他轻嘆。
朱標极轻地嘆了口气:“舅舅,不瞒你说,那次见朱英趴在书案上写字,那握笔的姿势—太像了。哎,我知道我这样不太对,可我对不起雄英,我想弥补。”
“可你想过没有?”马天凑近,压低声音,“若他真不是雄英呢?你这般將心思全搁在他身上,往后如何摆脱?”
朱標张了张嘴,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更深的嘆息:“我知道这念头荒唐可雄英走的时候,才八岁啊。我当时就不该带他出去!”
马天拍了拍他肩膀,心中那团疑云又涌了上来:“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,雄英病逝那日,你和陛下、娘娘都在吧?太医们可都仔细检查过?”
“怎么没检查!”朱標道,“太医院的三位院判轮著瞧,戴院使也在,都说都说气息已绝,心口也凉透了。当时还焚了银盆里的艾草,熏了三次尸身,不可能有错的。”
马天沉默了。
按说皇家子嗣的生死绝无儿戏,太医院的诊视流程更是严苛到近乎繁琐。
若朱雄英当真断气,又如何能復生?
马天不信鬼神之说,更不信死而復生的奇蹟。
“也许!”朱標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偏执的光,“也许是上天怜我,把雄英送回来了。哪怕只有一丝可能,我也不会放弃。”
马天看著他单薄的身影。
眼前这位太子,此刻心中纠缠的,究竟是失而復得的狂喜,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念?
夕阳西下,凛冽的北风卷著沙尘呼啸而过。
行人们裹紧袄低头疾走,唯有车轮碾过冻硬的车辙声在空旷的街面上迴荡。
两辆相向而行的马车,在街角猛地停下。
左侧马车的车帘被掀开,李新探出头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