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短雇,张四娘又说了长雇的价钱。
程二娘也早跟著站起身来,此时听著,忍不住咋舌,道:“怎么比我那时候的价钱还要低了!”
又解释道:“我二月里进的京,那时候还是四文五厘一套衣服,包里外,也是短雇!长雇比你而今得的价一月还要多上二百多文——虽说那时候是冬日,也有衣裳厚些的缘故,但降得也有些多了。”
张四娘道:“听说这一向西边总下雨,又发水,本来要回乡的流民都不走了,人一多,这等只要手就行的活计就个个抢著做——我还是年纪轻,力气足,那管事娘子才收的,有些个年纪大些的,她都要挑拣!”
程二娘嘆一口气,道:“我那时候浣衣坊还不挑拣年纪,见人就收!”
张四娘道:“挣钱哪有容易的!京城的浣衣坊洗得不乾净,或是洗坏了,不但要赔衣裳钱,还要给管事娘子赔礼钱,一个不好,错了一点,一天活就要白干,另有许多弯弯道道……”
她说到此处,眼睛余光看到宋妙,忽然一顿,立刻转了话音,道:“不过再怎样,比起滑州也已经好许多了!”
宋妙闻言,便问道:“你一日能洗几套衣裳?”
“眼下夏天,衣服好洗些,但最多也只能洗个十来二十套,便是我想多洗,也没那么多衣裳——都是要抢的,我们新来的,只能捡老人选剩下的。”
宋妙痛快道:“那便不要去了——明日就来我这里做活,我给得比浣衣坊多。”
张四娘听得这话,当真又惊又喜,却仍旧不敢答应,只问道:“娘子不是见我找上门来,又晓得我去浣衣坊,看不过眼,才……”
宋妙摆摆手,笑道:“我实在缺人!”
又道:“咱们食肆眼下已经接了朱雀门巡铺、京都府衙、太常寺、翰林院许多处早饭单子,每日还要出摊摆卖,晌午又有小饭桌——今日因忙不过来,我连小饭桌都只好告了一天假,晚上也时不时有接席面,生意正在势头上!”
“偏只有我、二娘子、大饼三个长工,又车夫师傅、洗菜洒扫娘子两个短雇,早忙不过来了!”
她说到此处,虽无什么动作,语气也只是正经敘述,可光是那些个內容,已经足以给人一股意气风发、勃勃向上感觉。
“我才写了信,托人送去滑州,想要问你得不得空,能不能腾出手进京来——只是怕你孤身一个,家人不放心,还想著商量商量怎么解决!”
“我能!我能!”张四娘喜得牙子都露出来了,“娘子放心罢!家里一心都想我能进京,若能投在娘子这里,哪里有不放心的!”
说著,她语气復又有点靦腆起来,转头看了一眼身后,道:“况且还有三郎呢——家里说差不多也是时候了,就给我们办了亲事,想著进京也有个照应,將来若有什么,我只管找他麻烦!”
王三郎站在后头几步,正竖著两只耳朵听呢,闻言,挠挠头,也是憨笑,道:“宋小娘子放心!我皮粗肉厚,已是找了码头的活计,供得起四娘学艺——咱们上门是做学徒的,正要给拜师礼,哪有收工钱的道理!”
宋妙笑道:“钱不钱的,晚些时候再来商量——今晚留下来吃饭吧?”
一时张、王二人对视一眼,俱有犹豫。
张四娘又拿家中有饼子、搭菜的话来推辞,只说不用麻烦,不想浪费。
宋妙便道:“只吃家常菜,简单做几个,既是进了京,哪怕不做什么大鱼大肉,要是连饭都不管一顿,给滑州的大家晓得了,我的顏面往哪里搁?日后再想要人,都无人肯应了!”
她把方才听来的话学了一回,一边说,一边还笑吟吟看向程二娘,又看向张四娘,一时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。
“当真家里有饼子?你们两个这会子住哪里?实在怕放坏了,不如去捎带过来,咱们一起分吃了就是!”宋妙笑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