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夫子本来还笑呵呵,听得这话,一下子就郑重起来,道:“小娃儿有心上进,又是选的这样正道,我怎么都得要帮一把!”
他低著头,皱著眉,捋了好一会须,忽然道:“相国寺边上有个天源堂,你听说过没有?”
宋妙点头道:“听过名字,据说好几位高明大夫在里头坐馆,尤其一位秦老大夫、一位孟大夫……”
“旁人都晓得老大夫医术好,却不晓得里头还有一个姓林的,我家那一位还在时候,常常找她看病,只因没长白鬍子,是个女大夫,不如旁的老头扬名,但医术甚佳,不比其他名气大的差到哪里!”
“我原有个老友,行医几十年,只眼下年纪大,早不带小学徒了——是她叔父,你且看看,要是妥当,我喊他帮著问一问是个怎么说法,愿不愿收个小徒儿!”
宋妙忙行礼道谢,又道:“先生引荐,再妥当不过,我也不忙说,且看那一位林大夫怎么回,如若有意,我再同小莲她们提,免得患得患失的!”
“成与不成,都要多谢先生这样好心!”
陈夫子“噯”了一声,道:“我这把年纪了,也没甚好不好心,只是见得上进的,都想搭把手,能帮一个是一个,要是哪天见了有人果真因我立起来,当天夜晚都要睡得香些!”
又道:“我也有一桩事想问你——你那青梅露,还有多少能匀出来的?”
宋妙心中算了算,道:“本是给客人做饮子,另有日后做酸梅酱的,若要匀,最多装个二三十瓶,是先生那里喝完了吗?”
“我还有半瓶子,省著喝呢,不是我,是老柳前次得了,回去不住显摆!”
“眼下不少人来问,你若有多的,匀些给我,我拿去饶点好东西,到时候你我两个二一添作五,再来分好处!”陈夫子一边说,一边搓著手背,真真正正一副摩拳擦掌模样。
说完,还不忘特地叮嘱:“我怕你这里瞒不久,若有人上门,千万別叫人哄了东西去!”
宋妙笑得不行,晓得这是老头子之间闹著玩,本来那青梅露就不卖,这会子自然要帮自己人,一口就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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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记这里走了个车夫,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,不过当天晌午,一应事情就回归了按部就班,但在许师傅那一头,却是全然两码事。
其人回去之后,当真越想越悔,尤其这两日大街小巷都是巡兵、巡捕,又有一应官差走来走去,许多道路围蔽,叫车的人都没几个,得钱就比往日少了一半还多。
他心中算著宋记那里是固定的银钱,尤其从前程二娘承诺过,只要过了试用,就能涨工钱,眼下煮熟的鸭子一夜之间就飞了,当真觉都睡不著,只翻来覆去等著人来叫——等到次日天光大亮,也没有宋记的人上门。
山不来就我,我就去就山。
许师傅想著钱难受,等到晌午,忍不住又上了门,结果碰了个软钉子不说,甚至连宋妙的面都没见著,直接给大饼拦了出去。
他哪里是个能忍让的性子,当场大吵大闹,闹到后来,眼见宋记遣人去报官了,才灰溜溜走了。
许师傅並不傻,经歷这许多,哪里还不晓得宋记是回不去了。
他此时除却后悔,也越想越生气,只觉百般辛苦,没有自己出力送货,宋记哪里能做到今天。
因见人都走了,食肆样样井井有条,自己反而落魄,实在不能接受,得了机会,这日没生意时候,就在外头寻人说閒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