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藺人来得很快,不过半炷香,便听禁卫脚步沉稳入內。
两个禁卫,一人一边夹住常藺,驾住其往里走,两条腿像两条没上劲的麵条子,软软塌塌地拖在地上,人似从腰部开始无力的,但腰部向上的胸腔也明显塌陷了一大块,脖颈低低垂著,因要面圣,故而换了一件乾净挺拔的常服,整个人却像被常服团住的一坨死肉,毫无生机又软绵无力。
禁卫耸肩,常藺的脸出现在文武百官之间。
素来宽正的国字下頜,已瘦如枯槁地往里深陷,双目赤红,眼神混沌,张了张嘴,却因喉头血肿无法开口说话。
常藺足不能行,口不能言,目不能视,但不可否认的是,御史台並未说错:常藺露在外面的地方,並无丝毫用刑的痕跡,甚至身上也不曾有血腥气味——御史台確未用刑,至少未用伤皮伤肉的酷刑!
袁文英微微蹙眉,他见常藺此状,生出一股莫名熟悉感,但此情境下,由不得他多想,只能先发制人,向永平帝扬声道:“御史台还说未曾用刑?”
袁文英怒目瞪视,正气凛然地发难:“御史台,你们对关北侯做了甚!不过短短十余日,好端端一个人怎会突然形销骨立,如行尸走肉一般!?”
崔白年眸光死死定在常藺身上,脑子转得飞快,立刻侧身,目光瞥向身后的贺卿书。
事急有变,立刻割席!
贺卿书还未反应过来,便听久久未语的薛梟声音放得又沉又轻地缓缓一笑,笑声像从嗓子眼里挤压出来的,又像从九泉之下的阎罗殿破土而出。
只听他缓缓地、轻轻地,却掷地有声地发问。
“是啊,微臣也很好奇,为何关北侯常藺突发的疾症,与微臣的爷爷,病症,一模一样?”
崔白年僵直在原地。
崔玉郎眸光晦暗不明地越过常藺,看向薛梟。
“什么病症?”永平帝单手撑於膝上,沉声发问。
“关北侯入御史台后第九日清晨,常家的恶行已交待得七七八八后,突称双足发软,无法站立,闹著要请刘医正入內看病。御史台办案向来隱蔽,大事未定,不可能开门放人,兼之常大人入台后始终不配合,又因常大人武將出身,身子骨向来健硕,我们便猜测,他是否装病,未予理会——”
萧珀开口,语声清亮,娓娓道来:“翌日,常大人病情发展迅猛,不多时便喉头水肿,不可言语,双足与双手也软得无法受力,握膝盖只觉肉软骨轻,我们当下觉出不对,便立刻请院簿卢大人至御史台问诊.卢大人亦未说出所以然来,只开两副药已观后效.那日至今,常大人每日每况愈下,今日双眸已有白絮,不可视物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