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月余光瞥向上首端坐的方太后。
方太后仍是垂头不言,手缩在袖中前后攮着,应是在数珠诵经。
也是。
必定是这般个性的人,才能在“青凤”夹击中存活。
启画不过三日,山月便看出“画像”分明是大家伙为贵太妃乔氏抬轿凑数的——乔氏热情最高,呼前唤后张罗,穿得也最为华丽,牢牢占据画图最中心的地位;至于其他人,都是捧哏的陪衬,包括方太后。
此事,乔贵妃筹谋许久,是真想要一幅能传世的画作,心里着急,要得也急。宫廷画,向来以旬计数,乔贵妃却只给山月十五日的时间作画,山月只好在内宫住下随时待命。
画到第五日,天儿渐渐凉下来。
乔贵妃仍旧将头昂得像湖中最漂亮的那只天鹅似的,尽力展示她最引以为傲的左脸,方太后手握佛珠、闭目养神,另两位珍太嫔、庄太妃在角落镶边儿,一个人拿剪子剪菊,一个人作低眉轻语状,只能趁乔贵妃不注意时,偷偷打呵欠。
珍太嫔呵欠尚未打完,余光瞥见了什么,瞬时双目圆瞪,尖声惊呼:“柳、柳、柳夫人——你,你怎么流这么多血!”
画中的主角乔贵妃被这尖声惊吓得双肩一颤,正欲厉声呵斥,刚扭头,却见端坐在三丈之外的柳氏面色苍白,身下血流如注,嫣红的鲜血顺着昂贵的酸枝木三脚独凳缓缓流下。
这只凳子,恐怕是要不得了!
不对,这一套四只凳子,都要不得了!
这一套凳子是云南上贡来的,木质好,色泽也上佳,她摆设了许多年了!
乔贵太妃生起一股嗔怒:这柳氏,真晦气!
“这这是怎么了?”率先开口的,竟是方太后。
山月躬身捂住肚子,额角与颈脖沁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,唇瓣毫无血色,她努力张嘴却始终无果,除了眼角滑落的眼泪,她无法有任何其他表达。
“宣太医宣太医!”方太后哑声高呼。
“宣太医!宣太医!”
太医院急匆匆的呼声从底层传到三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