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转向薛枭,态度莫名亲昵,看了薛枭良久方怅然地长长叹出一口气,好似与故人对话:“其书,你都长成这么大了?你小时,贫僧算过你是‘天绝命’,六亲断绝,克母碍父,近你之人皆就逢遇九死一生、不得善终,如今却看你夫人在侧,好不乐怀”
越修笑了两声:“命,就是命。其书呀,你该认命的,免得不相干的人,也倒霉被你克死。”
寒山寺主持,便是在薛枭初出襁褓时为其算卦“天绝命”之人,正因如此,薛长丰才有充足的理由将小小薛枭送去道观避命。
薛枭幼时深恶痛绝“天绝”二字,“阻碍六亲”的批命如蛆附骨——小时年幼,以为这是父亲不要他的根由。年岁长大,便也慢慢想通,“地绝”,苏家的人早死了,薛家的人死了就死了,他无牵无挂、孑然一身,便是“天绝”,也没什么好介怀。
越修却点山月。
薛枭右手攥紧,拳风盈满袖口,抬眸时眼中杀机顿起。
“主持对自己命理之数,很是信崇?”山月仍抿唇笑着,缓步行于薛枭之前,挡住薛枭周身的杀意。
“那是自然。”越修亦笑:“贫僧入佛四十载,观面看字、勘生算死,这偌大京师城,若贫僧称第二,无人敢称第一——如若不然,这御拥的皇寺,贫僧也没本事稳坐多年。”
他本可不来,但今日薛枭要死,他为其批过命,总有几分因果,他来瞧瞧,正好来炫耀炫耀他算命看相多么灵验啊——锦衣怎么能夜行!?
山月仍笑:“您可为自己算过?几时死?如何死?”
说“死”字就不太吉利了。
越修弥勒般的笑敛了几分:“出家人跳脱三界外、存留五行中,生死不过虚无——贫僧不曾为自算过。”
山月唇角的弧度渐渐勾大:“我擅画画,画人讲究形神合一,画多了便有了些教训,人若形神分离,轻则有血光之灾,重则性命不保,我今日看主持,便只观神窍早已通至梁上,绕梁三周,绝无返回之余地,徒留一具空躯壳,漫无目的地说着鬼话——我算了一算,您这命呀,决计活不过三日。”
形神都分离了,和尚,你离死不远嘞!
越修脸色一黯,却又想起“青凤”的安排,忍下一口憋气,袈裟扫地,折身离返时一声冷笑:“贫僧批命数十载,薛夫人的短命相、薛大人的‘天绝相’,贫僧绝无可能批错——施主却放心,半辈子不算命,什么时候咽了气,什么时候才算一辈子。”
言罢便绝尘而去。
薛枭薄唇紧抿,却看山月,眸目含轻笑:“素来不知,你也可如此牙尖嘴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