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张「牵机引」的解药方子,甚至未起到丝毫用处,便成了一张废纸——城里四处都是!到处都是那张方子!连讨饭的叫花子手里都攥着一张方子!
叫他像个笑话!
像个彻头彻脑的笑话!
昨夜,同袁文英一众臣工,威逼利诱、运筹帷幄说的那些话,如今他回想起来,只觉脸皮上火辣辣的疼!
今日朝会,袁文英特地在拱柱门外候他,眼神晦暗不明,眼底那股漠色却是明晃晃的嘲讽!
他得意洋洋地拿着,连叫花子都不要的方子,在一众老狐狸故作高深.
崔玉郎活半生,只求一个「尊」字,不论是小时对父亲膝下其他子嗣的严防死守,还是如今对傅明姜的纵容作戏,他咬着牙,卧薪尝胆般隐忍,是为了抵天下人不能及之极点,他放下脸皮讨好父亲、讨好靖安、讨好傅明姜只为了今后能够昂起头来,叫这些人都跪在他的脚下!
如今,他却被区区袁文英所鄙夷!
当时当刻,他脸皮被鄙夷锐利的目光扯烂,他顿时浸没在坐立难安的局促与滔天的恨意中。
而在听到解药方子出自松江府程家时,他瞬间明了这个局的关窍:是山月,是山月一点点瓦解着「青凤」的立世之根基。
她快要做到了!
她真的快做到了!
她自松江府一步一步纷至沓来,如黄泉踏步而至的恶鬼,将「青凤」经营数十载积攒的业绩尽数吞噬,最后留下一个崔白年掌中围猎。
他油然而生出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。
同时又生出一抹迫切的好奇:她会怎幺收拾傅明姜呢?她会怎幺崔白年呢?.——她又会怎幺收拾他自己呢?
崔玉郎那腔坐立难安的局促与席卷而来的恨意,瞬时变成蠢蠢欲动的好奇与隔空交手却输得心服口服的欣慰——山月呀,他的山月呀,他那如净白明月悬挂天际、可望而不可及的明月呀。
唯有这样绝顶聪明的、决绝韧性、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、身先士卒的女人,才配得上他。
「玉郎!」傅明姜胳膊肘撑起上半身,目光灼灼。
崔玉郎猛然回过神,只见这只愚蠢的、丑陋的、粘腻的硕鼠,在富贵如春的寝堂华榻中蠢泠泠地笑,衣衫遛肩往下滑,露出肥腻的沟壑和令人恶心的黄黢纹路。
在一瞬间,崔玉郎极其想揪住傅明姜的头发,恶狠狠地大力向后撕扯,连带着血淋淋的头皮,撕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。
但他不能。
他得确定一些事情。
除了解药方子,靖安还有没有给闺女留下其他的保命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