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堆碎玉,喃喃道:“天下能工巧匠何其多……朕不信,无人能修!天佑,麻烦你继续找!就算翻遍这片大陆,也要给朕找到能修復它的人!”
华天佑心中暗嘆,他知道赵樽已钻入了牛角尖,此刻劝解无用,只能应承:“是,陛下。臣定当竭尽全力。”
赵樽不再言语,重新转过身,面向冰室,恢復了那尊凝固雕像般的姿態,仿佛外界的一切,都已与他隔绝。
华天佑知道他们该离开了。他轻轻拉了拉赵灵儿的衣袖,用眼神示意。赵灵儿会意,又担忧地看了赵樽一眼,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著华天佑,退出了这座寒冷彻骨的未央宫。
走出宫门,重新感受到外面虽然寒冷却带著生气的空气,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未央宫內的压抑和绝望,几乎让人窒息。
“天佑哥,我哥他……”赵灵儿的声音带著哭过后的沙哑,满是忧虑。
华天佑停下脚步,看著她被寒气冻得微红的小脸,心疼地伸手,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未乾的泪痕。“別太担心,陛下……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。给他些时间。”
话虽如此,但他心里清楚,赵樽需要的恐怕不是时间,而是一个奇蹟。
“我们的婚期……”赵灵儿低下头,看著自己绣著缠枝莲纹的鞋尖,声音细得几乎快听不见,“母亲说,可能要等到一年后了……”
华天佑握住她冰凉的手,试图將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。他引著她,慢慢走向御园的方向。
园中百未开,唯有几株腊梅还在凌寒绽放,暗香浮动,总算为这死寂的宫城增添了一抹鲜活的色彩。
“我知道。”华天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,“一年而已,我等得起。灵儿,你信我,无论多久,我都会等你。”
他在一株开得正盛的腊梅树下停住脚步,转过身,认真地看著赵灵儿的眼睛:“还记得在咱们苍州工地上吗?你灰头土脸地跟著大家一起搬砖递瓦,一点架子都没有。那时候我就想,你和我以前认识的所有贵女都不一样。你善良、坚韧,心里装著百姓疾苦。从那时起,我就认定你了。”
赵灵儿被他直白而深情的话语说得脸颊緋红,心中的阴霾被驱散了不少,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:“谁要你说了……那时候你可是有名的紈絝子弟,我还以为你只是去军营混资歷的呢。”
“是啊,”华天佑自嘲地笑了笑,“若不是被我爹到北关军营,又碰巧到扶风县工地上去歷练,我可能现在还是那个只知道走马章台的华天佑。说起来,这也是缘分,让我见到了你。”
他环顾著这略显荒芜的御园,感慨道:“这京城,这国公府的富贵閒散,如今反倒让我有些不习惯了。纺织厂要扩產,新的织布机图纸也才画到一半,还有陛下交代的寻访工匠之事……千头万绪。”
赵灵儿理解地点点头,眼中充满了支持:“天佑哥,你现在做的可是正经大事。我哥如今这般……朝中诸多事务,也多赖你和其他几位大人支撑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更柔了几分,“只是……你也要顾惜自己的身体,我看你,都瘦了。”
“放心,”华天佑心中一暖,忍不住抬手,轻轻拂去落在她发间的一片梅瓣,“为了能早日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,我再累也心甘情愿。”
两人在梅树下低声絮语,互诉衷肠,暂时忘却了未央宫里的寒冷与悲伤。这短暂的温馨,成了支撑他们彼此的最甜美的慰藉。
然而,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。
一名宫女匆匆寻来,躬身道:“长公主殿下,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。”
赵灵儿无奈地看了华天佑一眼。
华天佑理解地鬆开手,柔声道:“去吧。我也该出宫了,工部那边约了几位大人,还要商议为未央宫冰室持续供冰的事宜。”
“嗯。”赵灵儿乖巧点头,依依不捨,“你……万事小心。”
看著赵灵儿隨著宫女离去的身影消失在迴廊尽头,华天佑脸上的温柔渐渐被凝重取代。
他转身,大步向宫外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