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原本还在窃窃私语,质疑恒国公府是否逾制、是否不敬皇后的人,立刻噤若寒蝉。
陛下亲临,笑容虽浅淡,但意义非凡。这无疑是在向所有人宣告:皇后无恙,所谓的“国丧”本就不存在,流言可以休矣。
笼罩在婚礼上那层无形的阴霾,因为皇帝和太后的出现而被强行驱散。气氛真正地热烈起来,鼓乐声变得更加欢快昂扬,宾客们的笑容也真切了许多。
华天佑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,他感激地看了赵樽一眼,却见对方虽端坐主位,目光却似乎并未聚焦在眼前这喧闹的喜庆上,那深邃的眼眸里,空茫一片,仿佛神魂早已飞去了某个遥不可及的地方。
婚礼的流程确实繁琐。
赵灵儿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,受封长乐公主,礼仪规制远超寻常贵族嫁娶。迎亲的队伍庞大而隆重,从临时作为公主府的别院出发,绕行京城主要街道,最终抵达恒国公府。
跨火盆、射轿门、拜天地、谒宗庙……每一项都庄重而漫长。
华天佑一丝不苟地执行着,只有在牵着红绸另一端,那个凤冠霞帔、身姿窈窕的身影时,心底才涌起真实的、难以抑制的悸动。
红绸的那头,牵着的是他在苍州尘土飞扬的工地上,一点点看清、一点点放入心尖的姑娘,是那个会挽起袖子、不怕脏累、眼神亮晶晶地喊着“天佑哥”的赵灵儿。
繁复的仪式终于告一段落,新娘被送入洞房。前院的宴席正式开始。
觥筹交错,笑语喧哗。
华天佑作为新郎,自然成了众人围攻的对象。尤其是他昔日那帮一同斗鸡走狗、饮酒作乐的纨绔好友,更是不会轻易放过他。
“华兄!恭喜恭喜!这一杯你必须得干,庆祝你抱得美人归,还是咱们尊贵的长公主殿下!”
“就是!当年咱们可是京城双害……不不不,京城双杰!没想到你先成家立业了,这杯酒,既是贺你,也是慰藉我等孤家寡人!”
“来来来,满上满上!祝天佑兄与长公主殿下百年好合,早生贵子!”
一杯接一杯的醇酒被递到面前,华天佑推辞不得,也只能笑着应承。他酒量本就不算顶好,这几轮下来,脸上已泛起红晕,脚步也有些虚浮。
观墨跟在他身后,瞅准空隙便低声劝道:“公子,您少喝些,一会儿您还要……还要洞房呢!”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,带着少年人的腼腆。
华天佑摆摆手,示意自己晓得。
他心里何尝又不急?春宵一刻值千金,他盼这一天不知盼了多久。可满堂宾客,又都是平日的好友,情面难却,更何况陛下还在席上,他更不能失礼。
他端着酒杯,来到主桌。
赵樽面前的菜肴几乎未动,只偶尔端起酒杯,抿上一小口,与周围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“陛下,”华天佑深深一揖,语气诚挚,“臣,敬陛下。谢陛下隆恩,亲临见证。”他举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
赵樽抬眼看他,眸中似乎有了一丝焦距。
他拿起酒杯,却没有立刻喝,只是看着华天佑,那眼神复杂难辨,有欣慰,有追忆,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羡慕。
“天佑,”赵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,“灵儿,朕就交给你了。望你此生,不负她,不相疑,不相弃。”
没有更多的华丽辞藻,只是最朴素的嘱托,却重若千钧。
华天佑心头一热,再次躬身:“臣,华天佑,对天起誓,必以性命爱护灵儿,此生不渝!若违此誓,天诛地灭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