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要下流星雨前的七天时间里,张老师、老村长、王老师,还有很多富有爱心的人们,想尽了办法,不让这个孩子心碎。
他们当中有村里的老巫师,时隔很多年,重新戴上了那块能沟通鬼神的傩舞面具。
有镇上中学的地理老师,违背自己一直秉持的科学精神,给韦小亮编织了美丽的谎言。
有游走乡村的赤脚郎中,为了延续韦小亮妈妈性命,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草药。
……
至于那场流星雨下了没有,韦小亮妈妈的病治好了吗?张潮其实心里还没有最终的答案。刚刚开始创作儿童故事的他,还不能把握这种情绪的浓淡。
大团圆的结局固然令人欢喜,但是有时候遗憾也是孩子精神世界得以成长的一部分。
他想到了很多很多,特别是“少年儿童出版社”在90年代初出版的《外国儿童短篇小说选》(上下册)里的很多故事。
这些故事有欢欣的气氛,也有悲伤的结局;有童趣的幻想,也有残酷的现实。每一个故事都构成了儿童心灵的一个侧面。
就这样斟酌着、犹豫着,张潮前一天晚上写好一节,第二天晚上就讲给孩子们听。有趣的是,他常常讲着讲着,就与自己写的出现了差异;有的时候,他讲的还比头天写的更多。
张潮第一次感受到了书面写作和口语创作之间的差别。书面写作只是他一个人的工作,而口语创作,则往往掺入了听众的反馈。
当自己讲到一件事物,敏锐地察觉听故事的孩子皱起眉头的时候,他就知道这里要停一停,解释一下。
当自己讲到某个情节,突然发现有孩子开始交头接耳、失去注意力的时候,他就知道这一处并不吸引人,要赶快跳过。
【……韦小亮不知道张老师问到阻止流星雨的办法没有,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到村里来。他看着妈妈一天比一天虚弱,甚至都叫不出他的名字了,心里实在着急。
于是他决定自己去镇上找张老师。他五岁的时候妈妈将他放在竹筐里,背着他去过一次,他认得去镇上的路。张老师说要先翻上半天的山梁,再坐上半天的拖拉机,回来也要这样。那就是整整两天时间。
他要给自己准备两天的食物。家里的大米不多了,要留给妈妈和弟弟。那就带上红薯吧,饿了只要捡一些柴,挖一个坑,就能吃上热乎乎的烤红薯了。……】
“他怎么敢一个人上山啊?”韦恩泽惊叹道:“山上有野猪呢,遇到人就冲过来,腿也撞断了哦。”
“还有‘变婆’,能说人话。要是听了,就被它给迷了,牵到林子里去,再也回不来了。”梁细妹在一旁补充道。
这几天张潮讲的这个故事在孩子当中越流传越广。并不是每个孩子每个晚上都能来听的,于是在转述中产生了许多不同的版本。
甚至像梁细妹这样的少年少女,也被家里弟弟颠三倒四地转述引起了兴趣,特地跑来听。这两天张潮一讲故事,身边就乌泱泱的十几个人,颇有“孩子王”的气势。
张潮也会饶有兴趣地把孩子的“谬误版”给记录下来,这些加入了个人想象的版本对他的构思还挺有启发的。还有听众半路的插话和讨论,也颇有意思。
“‘变婆’?”张潮来了兴趣。
梁细妹解释道:“‘变婆’是一种大猴子,可又像人一样能站着走路。它的牙齿比猎人的匕首还长,能咬死野猪。它会学人说话,把人骗到山里去……”
张潮好奇道:“骗到山里去,吃掉吗?”
梁细妹红了脸,没有接话。
这时一个调皮的小男孩跳了出来,大声道:“我知道。‘变婆’专骗男的,骗到山里和它成亲、睡觉,然后生下小‘变婆’……”然后又学着想象中“变婆”的样子,屈膝垂手走了几步,惟妙惟肖。
所有人都“哈哈”大笑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