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董仲舒又以秦末民众起义来象征为天的力量来戒惧皇帝,使之自敛,以‘天’来限制皇帝个人私欲,制约皇帝权力,又将秦始皇权力不受约束,引发民众起义而亡国的教训,变为皇帝的枷锁,以此方式限制皇权。”
“限制皇帝私欲和权力的初心虽好,但也让神学解释经学之风愈刮愈烈,而神学和经学混合而成的天文阴阳之术也开始盛行,兼之又有皇帝支持和提倡,使之迅速弥漫。”
“到了汉章帝时,更是由章帝亲自裁决其经义奏议,统名《白虎通德论》,后又命班固撰成此书。从董仲舒开辟的天人感应的神学启端,到以至尊的天神和由天神派遣到地下的五帝、五神、五精,又采纳《易纬》中的太初、太始、太素等思想,建构起了一个庞大、完备的以论证君权神授为目的的神学体系。”
“其目的是为了巩固集中统一的政权,防止分裂割据的局面。”
“这便是天文阴阳之术起源和发展,换而言之,所谓天文阴阳之术不过是一群儒生凭空捏造,跟天没什么关系。”
“故而我才会称之为邪祟之论。”
曹操越听越惊,又疑道:“既然天命之论能巩固政权、防止分裂,陛下难道不应该尊崇吗?”
刘备笑道:“将巩固政权、防止分裂寄托于天命,将诸般灾异都归为天在谴责人君,不过是尸位素餐者的推责之词罢了。”
“荀子有言,天行有常,不为尧存,不为桀亡。应之以治则吉,应之以乱则凶。强本而节用,则天不能贫;养备而动时,则天不能病;循道而不贰,则天不能祸。”
“我以为,荀子的道理更胜于天命之论。制天命而用之,则人定胜天。”
“天灾不会因为人君的圣明或者暴虐就有所改变,旱灾和蝗灾的出现亦只是没有用合理的措施去顺应。”
“就说这防旱灾,就算我天天斋戒沐浴祈求上天,上天也不会因为我的祈求就降雨解灾,要防旱灾,只能务实。”
“除了修渠外,北方要挖抗旱井,南方要修储水塘,还要设置水官专管水利维护与用水分配。”
“为州郡长官者,可推广粟、黍等耐旱作物,调整种植比例,减少耗水,教百姓“深耕保墒”“秸秆覆田”,减少田水流失,亦可发放麦粟种子,鼓励垦荒备荒。”
“集中存储粮食于交通要道;禁止酿酒、囤粮居奇,违者重罚,确保1灾时能快速调运粮食。”
“这都是人能做到的抗旱之法,根本无需去祈求天命,求天不如求己,善政者,一定是未雨绸缪,防范于未然。”
“再如这防蝗灾,蝗虫有卵,灭卵是关键。秋末深耕土地,便可将蝗虫卵翻至地表,使之冻死或被捕食,河边、荒地、麦田等处又是蝗灾高发区,更应关注。”
“各州郡设“蝗官”,每乡定期巡查农田是否有蝗卵,制定蝗灾等级上报都城,逾期追责。由官府统一打造竹网、火把、铁锹等捕蝗工具,发放至各乡;制定奖惩。”
“等等此类,皆是人力可为的灭蝗之策,亦无需祈求上天。”
“我之所以让孟德兄实施防旱灾防蝗灾,并非是天象预示,而是人为预防,所谓天灾,亦是人祸。”
“至于我以前所用的天文阴阳之术,与兵者诡道一个道理,都是为了达成目而用,别人要信,我不拦着,但作为治理天下的皇帝和治理州郡的大臣,不能信这一套。”
“我,也不需要靠尊称邪祟之论来巩固政权、防止分裂。”
曹操不由肃然起敬。
若是别人说这话,有胡吹大气的嫌疑。
然而刘备说这话,却有着十足的底气。
不过短短数年,刘备就执掌了天下大势,将兼并田宅为祸一方的世家豪强压得抬不起头来。
即便是称帝也不效仿刘虞和袁术假托符命。
“臣必谨遵陛下之意。”曹操凛然应诺。
对曹操的才能和魄力,刘备还是可以信任的。
治世之能臣,乱世之奸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