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拱应召而来,还未行礼,便被免了礼。
二人既是君臣,又是师生,还是知己,只这一个照面,高拱便知今日皇上召自己而来,事情小不了。
果然,
“先生,朕今日唤你过来,是有一件大事要与你说。”
高拱深吸一口气,恭声道:“请皇上示下。”
“朕,欲召张居正回京。”
高拱怔了下,随即道:“皇上无需顾及臣,张太岳极具才学,亦精明强干,这几年一直留在南直隶,的确有些大材小用,回京也好。”
顿了顿,“皇上放心,臣不会因为与张太岳政见不完全一致,从而误了国之大事。”
朱载坖歉然笑了笑,道:“这个朕自然知晓,你可知……朕为何召张居正回京?”
高拱目光一凝,倏地抬头望向皇帝。
朱载坖叹了口气,道:“父皇龙体违和日久,可朕却不能陪侍左右……唉,朕欲抓紧时间培养太子,以便让其早些接替大宝,朕也好去大高玄殿尽孝……先生以为如何?”
“皇上既已有了决定,臣还能如何?”高拱惨然一叹,并没有大为震惊。
这一日,高拱早早就预见到了,满朝大员之中,他是第一个。
只是这一日真的来了,终究难以处之淡然。
“先生可愿做太子的老师?”
高拱沉默片刻,恭声道:“皇上之良苦用心,臣感喟莫名,不过……还是算了吧。”
朱载坖愕然。
今日的高先生,实令他惊诧。
没有阻止自己退休也就罢了,连自己为其铺的路也不要……
“先生可是生朕的气了?”
“臣不敢,臣也没有。”高拱认真道,“十年来,皇上兢兢业业,十年来,皇上未曾懈怠过国事,十年来,皇上足够辛苦了。”
“恕臣斗胆,与太上皇相比,皇上终究是稍弱了些,太上皇信手拈来之事,皇上却要付出十二分的辛苦,今朝廷风气尚好,朝廷忠臣遍布,又是万民归心,太子虽年幼,却是天资聪颖,未尝不能御极。”
高拱说道,“皇上辛苦,歇一歇也是应该;太上皇龙体违和,皇上身为人子,陪侍左右更是应该。高拱身为人臣,又怎可使君为难?”
这一来,朱载坖更是过意不去了。
“人常说,一朝天子一朝臣,我看不然。”朱载坖轻笑道,“若真是如此,又何来的两朝元老、三朝元老,甚至多朝元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