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到此处,陈军官终于有点不耐烦了,当即拍桌瞪眼,厉声质问道:“你是张大帅,你手上有几个师呀?这天底下只有一个张大帅,人家在奉天,你也配叫上大帅了。”
张小林闻言,眼珠忽地一转,忙问:“兄弟,这……这个江连横,不会是奉天那位张大帅的亲戚吧?”
“我哪里晓得!”陈军官站起身,喃喃自语道,“应该不是吧,如果是的话,直接讲出来不就好了嘛!”
“那如果不是……”
“你别管是不是了!”
陈军官迈步走到门口,神情忽然严肃起来,指着张小林的鼻子,说:
“小林,我不晓得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分歧,总之我告诉你一句话,不管那个姓江的有什么背景,也不论他是不是张大帅养的阿猫阿狗,他就算是张大帅身上的一只臭虫,那也轮不到你去把他拍死。”
假大帅碰见了真大帅。
张小林面如死灰,恍惚间竟有些失语。
紧接着,陈军官再次提醒道:“你老老实实把头低下就行了,也不用担心那个姓江的反过来找你麻烦,何将军说是让你们讲和,就绝不会允许中间再出乱子,另外——”
他忽然压低了声音,窃窃私语道:“我刚才听说,现在好像已经找到那个姓江的了,何将军刚派了一个排过去接人,你啊,有这功夫,还不如赶紧去准备准备讲茶呢!”
说罢,陈军官借口有军务在身,当即迈开脚步,离开了接待室。
临别之际,还不忘转身提醒张小林,叫他可以放心回去,何将军不会见他了。
到头来,终究不过是一场徒劳。
帮派之间,斗来斗去,拼到最后关头,到底还是要看各自靠山的权势和态度。
张小林大败亏输,求助无门,只好抱憾而归,脸色自然早已难堪至极,心里憋了一股邪火,又没处发泄,待到离开护军使衙署以后,便忍不住将同行的亲信随从痛骂了一顿。
归途的路上,心里始终都在盘算着,自己该如何才能体面收场。
…………
于此同时,法租界西南角。
九十点钟光景,江家据点的小院儿附近,众弟兄荷枪实弹,神情警惕地来回巡视,气氛多少有点紧张。
江连横从正屋内走出来,手里拿着一块鹿皮,正在给盒子炮大镜面儿上油保养。
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,李国栋名下的这座小院儿,八成已经暴露了,但江连横却仿佛置身事外一般,仍旧斯条慢理地擦拭着枪口、弹桥和扳机。
小院儿外已经设置了不少“水香”,屋脊上蹲踞着两个胡匪,此刻正手持双筒望远镜,环顾四周。
“哥,行李都收拾好了。”
李正西从厢房里走出来,紧接着是赵国砚,没有见到闯虎的身影。
江连横点了点头,并未回话。
李正西却有些费解,忙凑上前,低声问道:“哥,你让咱们收拾行李,这是要走啊,还是要跑啊?”
“没有‘跑’这个选项。”江连横仍旧低头擦拭着枪身,“走不走的话,那要看待会儿来的是谁了。”
“如果来的是青帮的人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