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说,奉天的老百姓还挺讲究,你给我小米儿,我就给你捧场。
几位商绅一露面,大街上立马掌声雷动。
江连横侧身笑道:“任老板,开始吧!”
任老板抱了抱拳,笑着说:“江老板,承让了,那我就先去白话两句,待会儿再请您这位社长上台。”
江连横把手伸进衣兜,捏着闯虎给他准备的演讲稿,却道:“这种事儿,我不在行,你尽量多说两句。”
任老板应声点头,随即迈步上台,先给各位乡亲问了声好,接着又谈起国家危难、民族存亡之类的老腔老调,最后才谈起横社,在台上反复强调商界互保的重要性,最后再将其扯回到国家危难和民族存亡的议题。
“各位乡亲,洋人可都是狼子野心,尤其是小东洋,那更是一肚子坏水儿,他们今天敢在城里开商号,明天就敢当街杀咱们的同胞,此事不容退让,奉天商界互保,势在必行!”
话虽如此,台下的看客却没什么反应。
大家都是打零工的,都觉得商界互保,跟自己没多大关系。
任老板也不在意这群平头百姓,只顾着远处那几家商号的掌柜,高声又道:“关于会费的事情,大家也不用担心,小商小贩,可以减免,最重要的是齐心协力,有钱的出钱,有人的出人,这也是联合互保的宗旨!”
这时候,台下有人却道:“你说的这些,跟咱们有啥关系啊?”
“怎么没关系?”任老板反问道,“洋人把咱的买卖都给占了,苦的就是你们!洋人把你们当牲口使,非打即骂,那还是人过的日子吗?”
台下有人悄声嗤笑:“哼,说的好像你家工厂不打人似的。”
任老板假装没听见,接着又说:“打人还是次要的,主要是洋人的工厂挣了钱,买枪买炮,最后还要打咱们华人!这么说罢,谁买洋货,谁就是洋人的帮凶,谁不支持国货,谁就是汉奸卖国贼!”
说着,却见他手掌一翻,变戏法似的亮出一盒火柴。
“就拿我手里这盒火柴来说吧!谁不用永兴牌火柴,谁就是不爱国,谁就是不支持民族轻工业,谁就是洋人的走狗!说什么洋货物美价廉,纯属扯淡,这种人就是见不得咱们国人好,我说的对不对?”
“对对对,你说的都对,啥时候发小米儿啊?”
任老板这才发现,自己已经在台上待了许久,于是赶忙赔笑道:“大家不要着急,小米肯定会发,但在这之前,还得请咱们横社的社长,江连横江老板上台讲两句。江老板我就不用多介绍了,那是咱们奉天有名的慈善家、实业家,前些日子,邵家父子就是在江老板的安排下,被小东洋释放出狱的,今天的小米儿……”
话没说完,台下的掌声就先响起来了。
任老板也有自知之明,知道这掌声是在轰他下台,便索性不再废话,直接把讲台让给了江连横。
其实,该讲的话,早就已经讲完了。
大家根本就没指望现场就有商户申请入会,那也不现实。
江连横再上台,也不过是给横社定个基调,说些冠冕堂皇且绝对正确的场面话。
毕竟,像他们这样有头有脸的豪绅富户,办事都要讲究排面。
横社起局,决不能偷偷摸摸,必须要广而告之,才算符合身份地位。
海新年陪着江连横,一直跟到阶前,方才停下来,目送着干爹走上讲台。
江连横站在台上,放眼望去,只见台下人头攒动,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看,都是些陌生的面庞,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,霎时间,目光便有些失焦,也不知到底该往哪儿看了。
酝酿片刻,就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,清了清嗓子,终于开口道:
“各位同胞,各位父老!家国危难,不只存于沙场胜负,亦存于商业盈亏、学界士林,而今列强环伺,也不只是用枪炮杀我将士,更以商战攫取我国财富,以文化荼毒我辈同胞!保家卫国,又岂止上阵杀敌?”
“抚顺之煤炭,本溪之铁矿,兴安岭之参天巨木,多少资源拱手相让,实难尽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