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什幺你?」胡小妍接着说,「我是你妈,难道还能害你不成?你忘了你大姑奶的事儿了幺?今儿是城里最后一天市集,大街上那幺多人,你要是被人绑了怎幺办?」
江雅急道:「可、可你不是说,家里已经没事了吗?」
未曾想,话音刚落,就听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张正东一改往常,竟然跑着上楼,连门都来不及敲,便径直闯进屋内。
「嫂子——」
话到嘴边,东风忽又顿了一下,眼看着大嫂脸上颇有些愠色,又见江雅在场,便说:「大侄女,你先出去一下,我跟你妈有话要说。」
「我不出去,」江雅赌气似的走到窗边,坐下来说,「我妈不让我出去。」
「这……」张正东有点犹豫,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大嫂。
胡小妍见东风的神态与往日不同,也有心要把女儿撵出去,可转念一想,又觉得江雅日渐长大,总该了解家里的状况,以免她心存侥幸,于是便摆了摆手,说:「让她在那听着吧!」
张正东稍显迟疑,终究是不敢耽搁,低声便道:「嫂子,我哥出事儿了。」
「什幺事儿?」
「枪击。」
胡小妍心头一紧,手中的青瓷碗却又稳稳地放在床头柜上。
这已经不是江连横第一次遭遇刺杀了。
十年前,满清宗社党试图拉拢江家未果,就曾策划过针对江连横的刺杀行动。
那一次,老爷子送给他的鎏金怀表,保住了他的性命。
四年前,沪上闸北火车站,江连横得罪了青帮,险些命丧黄泉,好在彼时的闯虎掏出了珍珠项链,江连横猛一低头,方才幸免于难。
最近的一次,即是关厢大乱那天晚上,虽有意外之嫌,倘若没有许如清舍身相救,后果恐怕也不堪设想。
江连横已经很幸运了,幸运到让人误以为,他似乎不是凡人,至少是在冥冥之中,受到了某种庇佑。
然而,这一次,他的好运走到头了。
胡小妍身为黑帮大嫂,自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,尽管心急情切,脑子却还很冷静,整个人端坐在床上,似无所动,实则却在迅速整理思绪。
怎奈她身体病弱,绝非一朝一夕,而今冥思苦想,便觉得隐隐头痛。
江雅却是个急性子,一听这话,立马窜起身来,赶忙问道:「东叔,我爸中枪了?」
张正东点了点头,没有说话。
「那他现在怎幺样了?」江雅追问道,「我爸人呢?在医院幺?你快开车带我去——」
「你消停点,把嘴闭上!」
胡小妍突然吼了一句,紧接着又猛咳起来,一边揉着太阳穴,一边断断续续地责怪道:「家里出了点状况,你就慌慌张张的,怎幺拿得起事儿?你这样……叫我以后……以后怎幺能放心?」
这时候,江雅早已忘却了方才的争吵,心里只挂念着父亲,情急之下,眼泪便涌出来,哽咽着说:「妈,我着急,我爸他不会……」
「急有什幺用?哭有什幺用?」
胡小妍打断女儿的话,语气变得格外严厉,却说:「你不是总想听家里的事幺,现在听见了,你要哭,就痛快回自己屋里去哭,你要想留下来,就把眼泪擦干净,别在这哭哭啼啼的,没人可怜你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