寿蕴章原本就是跟着秦怀猛混的,自然深知此事利害,如今站在炕下,整个人抖如筛糠,面如死灰地辩解道:「赖爷,您还要让我说多少遍才能相信,江老板遇刺的事儿,跟我真没关系呀!」
「我知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,最近这三天,你始终都跟咱们在一块儿,当然没法去安排刺杀。」癞子点了一支烟,擡眼又道,「我就是想问问你,到底知不知道是谁干的,秦家是不是还有其他弟兄?」
寿蕴章想了想,说:「其他弟兄嘛,肯定还有,树倒猢狲散,总会有几条漏网之鱼,但大家出来跑江湖,无非就是为了混口饭吃,现在秦怀猛都已经死了,谁还会替他报仇,那得有多大的交情啊?」
「你再好好想想!」癞子威胁道,「你要是故意隐瞒,我可就只能把你交给江家了!」
寿蕴章不敢怠慢,脑子里推磨似的,又细细想了一圈儿,结果却还是毫无头绪。
眼下的局面,想要给秦怀猛报仇,纯粹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。
他能想到的,也就只有老夜和张朔这两个打手,或许会不计后果,坚决要为秦怀猛报仇。
可问题在于,这俩人早就已经死了,死人还提什幺报仇雪恨?
斟酌片刻,寿蕴章终于摇了摇头,说:「没有了,就算有,他们也不可能去刺杀江老板。我退一步讲,江家号称有千八百号弟兄,假使江老板这次真就死了,江家又有几个人愿意舍命为江老板报仇呢?」
这倒是个好问题。
癞子等人不禁细细想了一会儿。
倘若江连横重伤而亡,赵国砚无牵无挂,又深受江家赏识,想必应该会以死相报;李正西虽有妻儿,但为人重情重义,也绝不会善罢甘休。
这两个人,铁定会去报仇。
至于其他弟兄,东风虽然忠心耿耿,可江连横一死,江家的妻眷后人,必定要托付在他的手上,到时候为了保全江家的香火,很可能不会报仇,而是会带领江雅等人远走高飞,躲避杀身之祸。
北风管直,本来最适合孤身复仇,可他却是行伍之人,尽管品级不低,但也还没到拥兵自重的程度,人在沙场,终究是身不由己,什幺时候才能赶回来,恐怕还要另说,就算及时赶到,以他的官衔儿来看,在奉天城也说不了上句,倘若报仇,估计先得解甲归田才行。
当然,这些都只是癞子等人的猜测,准与不准,犹未可知。
有人又提到王财神和薛掌柜。
癞子撇了撇嘴,却说:「他们俩都是做生意的,死抠帐本的人——惜命!」
大家也觉得颇有些道理,便纷纷点头,不再吭声。
寿蕴章接着说:「瞧见了吧!江家这幺大的势力,这幺多的弟兄,等到大厦崩塌之日,愿意舍命为东家报仇的人,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。秦怀猛有几斤几两,别人不清楚,我还能不知道幺?他要真有那幺多生死弟兄,早就趁乱逃出奉天了,还至于被人杀了幺?赖爷,我看这件事儿,多半跟秦家无关,还得找找别的思路。」
没想到,癞子却摆了摆手,说:「我不关心是谁干的,只要这事儿跟秦家无关就行,如果真是秦家干的,我收留了你,恐怕也要受到牵连。」
寿蕴章一愣,心说我还以为你们要替江老板报仇呢,闹了半天,敢情是这幺回事儿!
事实上,相比于报仇,癞子等人更关心江连横到底死没死。
大家对此议论纷纷,甚至有些蠢蠢欲动。
如今靠扇帮一劈两半,愿意跟癞子跑来城北安身立命的,自然都是他的铁杆弟兄。
今天晌午,就有不少弟兄出去打探消息,眼下回来,便带着各式各样的坊间传闻。
痦子说:「东家中了两枪,估摸着死定了。」
疹子说:「那也未必,我听石头那边的弟兄说,他们晌午去施医院献血了,东家昏迷,生死未知。」
癣子说:「洋大夫给东家换了血,东家以后就不是原来的东家了。」
麻子却问:「东家是死是活,咱们先放在一边,他就算活过来,没几个月的休养,恐怕也缓不过来吧?那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去找汤文彪报仇了?」
众人眼前一亮,纷纷说:「这倒是个好主意,趁他病,要他命,打着给东家报仇的旗号,想必三哥也不会拦着咱们,趁着这股子乱劲儿,咱们干脆顺手把汤文彪和曾守义的地盘儿全抢过来,以后谁还敢小瞧咱们?」
寿蕴章越听越不对劲儿,总觉得这帮人好像是盼着江连横死一样。
他接触靠扇帮时间不长,也闹不清楚这里面的恩怨,便忍不住插话问道:「那个……各位好汉,你们到底是不是江家的堂口啊?」
「废话!咱们都是跟三哥混的,三哥是江家的骨干,咱们当然是江家的堂口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