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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人起身:“得令!”

却是谭稹一语:“此番出征,当要有一个誓师之仪式才是……”

童贯终于开口说了不同意见:“我看不必,若是与党项或辽作战,那当誓师而去,此乃荣誉荣耀之事也,征伐乱贼,此家丑也,若是还有这般仪式来行,把朝廷脸面置于何处?还是得胜之后,再来行这些仪式之事,如此才是宣威!”

众人闻言点头,自是在理,这就好比家中出了个作奸犯科的孩子,是丢脸之事,哪里还能家丑外扬?把孩子教育好了,才算把脸面找回来了。

谭稹先是面色一变,只看得在场之人皆是点头,便也不多言,只道:“那就散去吧……嗯……此番剿贼,正当上下一心,各部若是有何困难之处,只管寻我来言,我乃两浙路制置使,此番战场,主要是在两浙之地,我自当在州府之间奔走,为诸位鼎力来助!”

这话说完,在场之人,哪个听不出来深意?

这是希望大家选边站的意思?

倒也不是谭稹不知深浅高低,而是就看此时场景,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,在这个年代,着实高寿非常,那就是行将入木之人,许是今天病倒,过几日就一命呜呼了。

此番还要南征,说不得,半路上风一吹,病在床上一躺,也是一命呜呼了。

谭稹此来,本就是天子后手,天子所想,许也不全是争权打压之类的心思,更有给童贯找一个后备之人的意思,就怕临阵之时,六十六岁的童贯说倒就倒。

如此国之大事,何等严肃,岂能不防备这些事?万万不能让前线群龙无首之忧,谭稹就是天子的防备。

不论怎么说,童贯太老了,谭稹才是如日中天。

这般情况之下,谭稹既然得了这般看重,他又岂能惧怕童贯?又有何言不敢当面来说?没说得那么直白,已然就是给童贯面子了。

童贯,又不是蔡京,如蔡京那般的人,只要不死,那就是根深蒂固。

再说,军汉又不是文官,在场这些军汉,在此时此刻的大宋朝,都算得个什么玩意?

岂能不是有奶便是娘?

童贯黑着脸,却是无奈,为何?因为天子也与他说了这些事来,乃至还托付了童贯,要好好提点谭稹……

只看此时的谭稹,还需要人提点吗?

童贯只有一语:“散去吧……”

众人躬身一礼,皆是散去,就他们而言,其实更难做,今日之气氛,其实就是一个信号。

一个此时此刻的老领导,一个不久之后的新领导,现在同台了。

老领导呢,是个好人,也恩情深重,众人也服气,心中也敬仰。

奈何人还要活下去,真把新领导得罪了,那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?

刘延庆出得门来,就是皱眉不止,只以为得了恩相之命,带大军来,只管上阵去打,建功立业。

哪里知道,还会有这般麻烦事来。

但凡童贯年轻个十几二十岁,今日刘延庆也不会没有话语来说,只管冲锋陷阵就是,他谭稹算个什么玩意?

奈何,童贯就是年轻不了这十几二十岁,甚至童贯能活到这六十六岁的高龄,已然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……

只管往枢密院外去,出门之后,刘延庆便是叹息一声……

一旁儿子刘光世就问:“父亲,我看……这件事啊,只管是……”

“休要胡言!”不等儿子说完,刘延庆就是呵斥一语,似也知道儿子要说什么话语。

刘光世也是皱眉,那就不说了吧,但他心中大概也有一点想法,多是无奈……

麾下军将王渊来言:“小刘都监,这些事啊,与我等无碍,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……”

刘光世点着头:“知晓知晓……”

众人身后远处,还有一个校尉,那真是人高马大,浑身健硕,肩宽似山,一脸大胡,皮肤黝黑,面色刚正,好似那秦皇陵里埋着的泥人一般面相。

他在人后,也听得头前上官们的话语,便也多想,不敢去问,只是一脸懵懂,似懂非懂。

这些事,以往没有接触过,着实懂不来。

跟着走就是了……

另外,也还有晋地的军将,也多是皱眉在走。

京畿的军将,也是如此……

反倒是刘延庆身后,有一个军将,面色里多有几番变动,此人名叫辛兴宗,他还频频回头去看枢密院之处,又多看几眼头前刘延庆与刘光世的背影,似是心中起了什么念想。

着实一通复杂。

只待第二日,大军开拔,并不是从汴京城内出发,而是各部都在城外,直接南下。

童贯已然不再打马了,着实是打不动了,只能坐车,那谭稹亦然。

只待第一夜宿营,夜半三更之时。

谭稹营帐里,来了一个军将,正是辛兴宗。

只看得辛兴宗拱手见礼,谭稹满脸是笑,终于是等来了,来了第一个,自当也有第二个再来……

这是一个好的开始,谭稹岂能不礼遇有加?什么好话,只管来说,什么前程,只管来许。

也是此时,童贯中军。

有一个小小官员,编修程浩,从门外听得有人密报几言之后,进了大帐之中,正是一脸气愤:“枢相,当真有那军将往……谭置使处去……”

童贯点着头:“嗯……”

程浩又言:“枢相,这般……当真教人气愤不已,那谭稹不也还说什么上下一心吗?何以还这般行事,这不就是扰乱军心之举?”

童贯来笑:“你啊,不知他们的为难。”

“军将只管打仗就是,有何为难?”程浩依旧是气愤,却也又说:“其实我也懂得……”

“你懂得什么?”童贯笑着问。

“就是……这也太心急了些,就这么急着攀附?”程浩还真懂得。

童贯点点头:“你既是懂得,那就更知道这官场之难,攀附之事,第一个做的,总是最得重用,岂能不动人心?”

程浩陡然来得一语:“我看枢相,身强体壮,康泰非常,别说七十岁,便是八十九十也活得去!”

程浩不傻,敢说这般话语,不是情商低,反而是情商高,只把自己当做最亲近,所以“口不择言”。

童贯叹了一口气,摆着手:“人到七十古来稀,便是自古啊,能活到七十的人,那是少之又少,还说八十九十呢?那是人间神仙活的寿岁。”

“我那妹夫,定不是此辈!”程浩如此笃定来言,便也是知道,他这一家,与别人不一样,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。

“哈哈……”童贯又笑出来了,只道:“你啊,别着人再去盯着这些事了,军将几十上百的多,管不过来的,也顾不过来……”

程浩当真大胆,竟是摇头:“不,枢相,我就要知道,到底哪些人急着攀附,且看到时候,这些人上阵,是不是那般悍勇敢死,是不是那般功勋卓著!且看他们来日,是不是真就求得到个前程远大……”

“哈哈……你这小东西……”童贯竟是不气,又道:“那就随你去吧,倒也不必再来报我知晓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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