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看到什么?”庞万春问。
“你我,且不说你我,就说圣公方腊,就说那圣公座下的文武百官,那些一起揭竿而起之辈,那些后来投效之人,他们,与官府,有何两样?这说起来,劫掠无算,奸淫四起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”
王寅话语朗朗,就看庞万春。
庞万春一时语塞,却听王寅又道:“永乐之国,谁之永乐?起初,本以为是百姓之永乐,而今再看,何人之永乐?”
庞万春却也有一语:“那苏武,就永乐了?照你这么说,我庞万春,要么是方腊之鹰犬,要么是朝廷之鹰犬,我不当鹰犬行不行?”
“行,有何不可?你可以去游走江湖,你也可以去隐姓埋名种地做工,都可。但眼前之局,早结束早了啊,不结束,又有多少生灵涂炭,横尸遍野?永乐之国,已然成了一场闹剧,此无关背叛,无关忠义,咱们大慈大悲,就把这场闹剧结束了,如何?”
王寅苦口婆心,便也是对庞万春了解非常。
此时庞万春,眉宇里真有了几分松快,却还是一语来:“清溪城里,不少是咱们昔日里的手足兄弟……”
“对,你说得都对,但你想想,若是此城破得简单,兴许那些手足兄弟还有命在,就如你我一般,若是此城真是尸山血海去填,能活几人?”
王寅顿了顿,再看庞万春,又来一语:“兄弟,我最后说一语,此时了,你我命悬一线,不说其他,你救我一命如何?”
“唉!”庞万春双手往身边一摊,摆头而去,说道:“咱打不过,咱也斗不过,咱……”
“此事一罢,大慈大悲做了功德,你远走江湖去,我……我许奔个前程,兄弟们有条活路,就这般吧……”
王寅说着话,只管把庞万春的手再拉起,往那大帐里再去。
庞万春跟着再入大帐。
祖世远急忙就来问:“如何了?”
王寅笑道:“妥了妥了!”
祖世远却又去问庞万春:“庞将军,当真妥定了?”
王寅看向庞万春,庞万春抬头看向众人,又是一偏头:“只管如了你们的意就是……”
祖世远也是高兴不已:“好好好,就此般,我还有从随几人在帐外远处看着,这般,诸位都出去,先让王……兄弟与我独处一番,再让庞将军与我独处一番,如此,入城之后,方腊去问,便也无有漏洞……”
许贯忠点头,最先起身,众人随着出门,只管让王寅先与祖世远独处一番。
那庞万春就在帐外,等着再与祖世远独处一番,只当是苏武派两人来轮番说降祖世远。
许贯忠带着吴用、朱武、闻焕章,聚在一处,便也说笑。
朱武在言:“那祖世远,当真也卖力气。”
吴用便笑着说:“将军如此抬举他,他岂能心中无感?只管是破城首功是他,醍醐灌顶是他,他便是世间第一忠义,世间第一聪慧,来日啊,那自是高官厚禄前程远大,哈哈……”
却是许贯忠一语来:“慎言呐……”
吴用收了笑容,点头:“将军啊将军,倒也不知将军那心思是怎么长的,将军年岁也不大,世间竟是有这般天生早慧之人,世事人心,如此透彻高明!”
朱武便也点头:“吴虞侯与将军配合起来,那也是天衣无缝,若不是知晓,还以为你二人头前就有过商议……”
吴用摆摆手:“倒还是差了一筹,若不是许先生拦了一下,我兴许过犹不及,多言了一语,许先生当真高明也。”
许贯忠却唏嘘一语来:“倒也不知来日,将军会如何待那祖世远。”
闻焕章其实少言,此时也是一语:“这倒是有些为难,若是慢待了,这祖世远只怕心中不快,觉得受了欺骗。若是厚待,此人,却又并不那么高明,难当大任。将军倒是有为难……”
吴用大手一挥:“我看不为难,只管在你我座下当个差事,他当得好就当,若是当不好,若是觉得受了怠慢,只管随他心意,要走便走……”
许贯忠摇头:“不是那么简单的……”
显然,这四人经常这么聚在一起议论事情。
吴用也答:“也无甚繁复,狡兔死走狗烹,他便不是那般高明的人,自也就该安分守己,若是不安分守己,还当如何?再说,即便慢待了他,他还能翻出什么浪来?”
“再说再说……”许贯忠摆摆手,只看那边,庞万春也进了大帐又出来,戏码演完了。
众人只管再进大帐,与祖世远再交代许多细节,片刻之后,那祖世远气呼呼出门去,并上几个从随,往那清溪城里回。
倒也不打不杀,放人而回。
城头之上,用吊篮把几人吊上去,那祖世远只管飞奔去见圣公。
大帐之内,苏武回来了,也问了几番情况,众人来答,把细节之处也一一说定。
苏武点头:“甚好,那就依计行事,倒也是意外之喜,千算万算,不曾算到此战会如此落幕……”
许贯忠来言:“世间之事皆如此,大势要成,那便是处处皆有助力,人人都是好人。大势要落,那便是处处都有阻碍,人人都是奸恶。”
吴用点头:“是极,那祖世远,岂不也是知道大势所趋,所以才前来投效?他来日啊,最好莫要真以为是他自己忠义无双了……”
苏武听得懂这话,看向吴用,便也一笑:“无甚无甚,忠义无双有何不好?”
“将军宽厚!”吴用拱手一语。
苏武再看吴用,只觉得这厮,当真如鱼得水了。
清溪城内。
祖世远正在禀告,事无巨细在说。
方腊时不时插嘴来问:“你说,那苏武不准招安?”
祖世远点着头:“嗯,他说小贼可以招安,还说……”
“只管说!”方腊厉声一语。
“那臣就无状了,还说,大逆之贼,妄议天数,不可招安,还说……要提着圣公之头上京受赏……”
祖世远如实来答。
方杰在一旁就是愤怒:“岂有此理,天数在圣公,谁要招安!只管打就是,便是一年半载去,清溪城也固若金汤,且看他到时候如何撤军,只待他撤军去,我百万之众再起,横扫天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