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他妈的……一个太监要这么多钱去干嘛?
其实苏武也知,就好比那皇城下的西城所,那搂的田亩与钱,真是昔日杨戬与李彦搂到自己口袋里了?
其实不然,小油水不必说,大头在天子,那都是公田,西城所是皇帝的产业,是他妈赵佶的产业。
杨戬昔日里还因为这“括田”之事受过皇帝的夸赞,如今李彦岂能不多干?难道他不喜欢皇帝的夸赞?
只需要换一个说辞,就是功劳。
比如,豪民刁民,占公田以自肥,而今西城所努力清查,所以查出了这么多被侵占的公田,这在天子那里,岂能不是功劳?
天子的艺术与精神享受,不要钱的吗?
也好比这眼前的牟驼岭,朝廷马政会拨钱,那是养马的钱,多余赚出来的,那是经营得当,经营有方,那也是功劳。
赵家天子捞钱,那有的是门道,头前也说店宅务,天子还是汴京城里最大的租赁房东,东京城里上万间宅子店铺在出租,都是赵家的产业,这是赵家祖宗传下来的!
到汴京来考试来当官,先给天子交房租。
苏武要八千匹马,除去老弱孕残,就六七千匹,他妈的苏武全拉去,不也还差一千多匹?
真问天子知道这经营有方的细节吗?许还真不知道,若是知道,他也不至于允借苏武八千匹马,但这钱,那他是一分没少。
苏武还在左右去看,他在想,这事,怎么弄?按照李彦的意思,苏武最多带走四千匹左右的堪用之马,这不还得给京城里的各大衙门留两千匹来用吗?
这与苏武想的八千之数,那差了一半去,这是其一,往后苏武还要还的,得按八千来还?
这他妈是人干的事?
只看苏武想来想去没有说话,方焘便又开口:“学士放心,学士只管带五千匹去,往后来还,也只当还五千就是,如此,便都万事大吉……”
苏武看着方焘那笑脸,差点要说一句,你他妈人还真好!
这他妈的……
却看苏武面色一沉,大手一挥:“五日后,我有一千骑来,挑八千匹堪用之马,若是不得!”
苏武话语一顿,上下把那方焘一打量,目光就凶:“若是不得,叫你脑袋搬家!”
他妈的,军汉的命不是命?战争大事,死生之地,跟你这嘻嘻哈哈开玩笑?
这东京之人,是真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了!
方焘脸上还的笑容还有,双眼却是愣住了。
诶……不是自家人吗?不是与李总管说好的吗?怎的说翻脸就翻脸了?
方焘连忙解释:“学士误会了,误会误会了,此皆是义父之意也,好话好说,好商好量,学士万万不能误会啊……”
苏武正色就言:“我没有误会,你去告诉李彦,五日后,我着人来赶马,八千健马,少了一匹,先杀你这厮之头,再往天子面前打官司!”
方焘立马呆愣当场,刚才还保持住的笑容也没有了,却看苏武已然转头在走,他脚步连忙追去:“学士学士,五千匹马,可多得紧,以往朝廷哪里有过这般调拨?这可是五千匹马?说什么也够了啊!”
这就是大宋朝会亡的原因,这也就是大宋朝廷对待公务的态度,乃至李彦想来也没当回事,只以为都是互相给脸面的事……
他堂堂一个大监军,苏武怎么可能连这点小小脸面也不给?
这不是一句话的事吗?
再说,李彦是给谁办的差?不都是为陛下效力吗?
苏武懒得答话,脚步连连快走,待在这里来气。
却是那方焘连奔带跑就已然到得苏武头前来:“学士,这般我如何好向义父交代?”
方焘也急了,这话不免就是暗示苏武要冷静一点好好想想的意思……
许他也不是这个意思,但苏武听来,他就是这个意思。
苏武只管伸手一扒拉,那方焘自是被他扒拉得往旁边一个趔趄,却是苏武往前走两步,忽然脚步一止,转头来,一思索。
开口来:“抽,提马鞭来抽!不抽一顿,这厮只道某是说笑,还以为此事还有说项的余地,五日后又无马来,拖拖沓沓,浪费某的时辰……”
李成已然马鞭提起就去抽,自也不是李成一个,岳飞也去,还有范云,一众军汉,当真围着就抽,军令自如山。
一旁还有不少此处差吏,还真有人上前来想要阻拦一二。
却看左右军汉手往腰刀一握,怒目一瞪:“滚!”
那方焘已然抬手护着脸,左右去躲,更也被抽的连连哀嚎,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劲儿来,不免还在纳闷,这是怎么回事?
却还听得苏武气得咬牙:“往死里抽,打得凄惨一些,五日后,定要看到八千匹健马!”
不来点真格的,这些人,便不知道这件事没有余地,就不会真去办,就还以为这件事是上头没有商量好,还待上头的人去商议……
那方焘已然惨叫得满地打滚,口中连连大呼:“苏学士苏学士,快快停手啊,下官知错了,五日后,就五日后……苏学士饶得下官这一回吧……”
倒也不是这方焘不对劲,是苏武不对劲,与这大宋朝格格不入,这点小事,连内侍总管的面子也不给?非要弄到这般不可开交的地步?
这枢密院学士,好似也不会当官,或者说……居功自傲,目中无人,狂妄非常……
也只苦了方焘这个干活的,这一顿老打,着实不轻,虽然都是皮肉伤,但全身上下,那真是每一处好地了。
气也是气,却也发不出来,只待马鞭停了,他自起身来,还要苦着脸来说:“苏学士,这是为哪般呐?”
苏学士也懒得理会他,只管快马在走,下了小土包就上马,健马飞快而去。
方焘面色就变,一口吐沫落地:“给你爷爷这顿打,呸!你还看不起我来了,你不也是拜了个没卵子的人当义父?”
当然,这话也不敢高声,甚至是嘟嘟囔囔。
左右之人,听得清的听不清的,都不多言,只管来问监司如何,伤没伤,痛不痛,请大夫……
方焘自也是没时间等大夫了,赶紧的,入城去,去见义父。
刚才是为了少挨打,一口应了,但他上哪再去弄三千马健马来?除非义父点头,往城里赶紧去拢,车马行里不论谁家租去了,只管都收回来。
但真这么做,那也来气。最好,就不给他,还让这个苏武吃点苦头,如此才解气。
当然,这事,还得是义父来做主,快去就是。
只待寻到义父家中,把事情添油加醋一说,再看这满身的伤痕,脸上都没真正护住,再做个痛哭流涕可怜兮兮的模样,盯着义父去看,还得跪着。
李彦也在皱眉,这事……他也没懂,按理说童枢相这位老前辈门下之人,岂能是个不知道理的?
这点事算什么事?来日两人还要一起领兵作战,长久同僚,抬头不见低头见,头前还有礼有节喜笑颜开,怎么转眼就闹成这样了?
“义父啊……”方焘只管可怜来苦。
义父也是来气:“一点用处都没有,只知道哭,你那衙门里差吏马夫多的是,还教人打成这般……”
谁说不是呢?牟驼岭里当真去拢,千八百人不也随便拢来了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