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旁还有监军李彦,都坐在一处了,也还有寒暄几语。
寒暄过后,正堂里都落座,监军与学士自然坐头前,府衙里大小官员坐左,那边刘延庆带着儿子还有一众武夫坐右。
倒也奇怪,头前里,这般场景时常是有的,对面那群武夫大多一个个愁眉苦脸。
今日里,这位苏学士一到,对面那群武夫,陡然间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模样。
龚申不懂啊,不明白,也不了解,只管坐着笑着就是……
就看那苏学士开口来说话:“此番到得诸位之地,还要仰赖诸位兄弟多多帮衬,如此上下一心,建功立业!”
就看对面那群武夫,已然个个起身来,拱手一礼,然后就是七嘴八舌。
这个来说:“相公放心,我等随相公上阵已然不是一番两番了,此番打的是党项,是我西北军民血仇之敌,更当用命!”
那个也说:“相公一来,咱心里就安稳了,相公只管说什么时候开战,我等自当先驱在前,无有落后之人!”
“相公,鄜延子弟,但有一个上阵不勇,我等就自刎阵前!”
苏武连忙摆手:“这是说什么话语?”
然后满场就笑,刘延庆也笑着来说:“相公,此辈粗鄙,粗鄙不知所言,但他这拳拳之心,相公知晓就是!”
苏武抬手去挥那人:“你坐你坐!”
那人挠头去坐,又起一人来说:“相公,那厮不会说话,我来多说几句,就是打党项,我等个个百死,哪个都愿先锋陷阵,先登爬墙,反正就是相公来带着咱们打党项,咱们岂能不用命?”
这倒是说得不错,苏武笑着也点头来。
又听一语:“乡党打党项,上阵无怂人!”
这也不错,苏武听得连连在笑,却也注意到了一旁坐着的李彦,面色已然就不太好看了……
不免也想,这些军汉,见他的时候,一个个苦着个脸,问话说话,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。
见得苏武了,一个个喜笑颜开,争先恐后,口若悬河……
这是什么意思?
不把大宋朝的监军当干部?
便也看这堂前热闹非常,这个说来那个说,只待说得都差不多了,那苏武又开口了:“此番大战要开,用命之处多了去了,诸位兄弟不必着急,许多事还待从长计议,且都把家中之事安置妥当,多多操练,只待真要用兵,自是雷霆之势!”
众人闻言一个个认真点头,表示自己都听进去了,明白明白,遵命遵命!
苏武再摆摆手:“好了,散了去吧……”
众人自也起身,准备散去,却是有那热心人忽然来问:“相公,要不要派快马往各处去招军将来拜?”
苏武闻言一愣,下意识看了看李彦,李彦刚这么弄一次,他再弄一次,那真是把人当狗耍了……
所以苏武连忙摆摆手去说:“那倒不必,只管去信各州府,教他们把麾下可用兵马之数报个详细来,便也是准备抽调聚兵,只待我军令当真再去,只管按期往聚兵之处集结!”
“这事我来做就是!”刘延庆来接话。
“也好,散了吧!”苏武再摆手去,却看众多军将,好似还意犹未尽,虽然往外在走,却还频频回头来看,好似舍不得走一般。
众人自都走了,苏武好似忘记了一件事,没让监军发发言,只管自己一通说得开心,就把人都散去了。
一旁监军还坐着呢,许也还等着说几句激励之语,此时人当真被苏武散去了,面色自就沉了许多。
但苏武没走,刘延庆刘光世也在,苏武还有话语来:“李总管,此番上阵,正是总管建功立业之时,只管战阵得功劳,回京去不免也似枢相一般,许天子也加个郡王之尊!”
刚才还沉脸,此时闻言,李彦好似脸上起了几分笑容,许也是当真一想,童贯收燕云而得广阳郡王,此番若是灭党项,岂能不也是个郡王之尊?
当然,其实他来的时候就这么想的,愿意来,自也是天子其实说过一些激励之语,好好的东京城不留,来这穷山恶水之地,岂能白来?
李彦便也答道:“官家威临天下,大宋兵锋无当,此番讨伐党项,自当旗开得胜!”
这大概也是在东京里有人给他打过鸡血,甚至天子也给他打过鸡血。
也该这么想,若不是这般认知,李彦轻易会来?
若是真不愿来,有的是办法,比如正欲报效天子之恩,奈何陡然病了,或者一个不慎腿摔伤了……
苏武也等这话,上下一打量这李彦,李彦与童贯一比,那自不能比,童贯人高马大,壮硕非常,颌下生须……
眼前李彦,自还真就是那种宦官模样,面白肤嫩,瘦瘦小小,一看就是从小噶得干净。
苏武大手一挥:“来人呐,与李总管挑选一套合身的甲胄来,昔日里枢相打马上阵,何等威武?我看,李总管比之昔日枢相,也不差分毫!”
李彦闻言一愣,左右看了看,就问:“嗯?我要甲胄作甚?”
苏武便是来答:“监军,正是督导诸军作战之职责,上阵去,监察哪一部进退失据,哪一部往前不勇,哪一部作战不力,自也是那阵前流矢来去,党项骑兵无数来去纵横,冲击中军也是常有之事,所以不怕万一也要防备,总管自当着甲,万万不可有那万一,若是监军真有个好歹,岂不军心溃散?”
李彦闻言更愣几分,左右看了看众人,只看那知府龚申表情正常,再看刘延庆刘光世,也是一脸认真,便是知道,苏武此言不是作假。
昔日里童贯监军西北,那也不是什么久远之事,六七年前童贯还在西北总揽大军之权,童贯监军之时,自是这般,那是真上阵的……
童贯即便最早的时候上阵监军也害怕得两股战战,但人家从来真去!
却就听得李彦当真来问:“童枢相昔日在此监军,也都上阵?”
问完话语,李彦不看苏武,去看众人,众人自也点头,苏武也说:“监军便就是如此,监察督导,管教军将奋勇往前,不可懈怠后退!”
李彦无奈,左右又看:“那取一套铁甲来吧……”
“嗯,得合身!”苏武点着头,很认真。
刘光世连忙就出们去,片刻就回,一套铁甲在手抱着,可不轻。
苏武哪里管得那个,站起身来,又是大手一挥:“来,伺候李总管着甲,试一试,合身最好。”
李彦当真也站起来了,看来看去,刘光世岂能不伺候?
穿吧……
刘光世其实也在忍着笑,刚才不懂,此时还能不懂吗?自家哥哥在给他出气呢!
这般手段,真是高明!
便也是想,唯有自家哥哥,才想得出这般高明之法。
就看这阉货的小身板,这身甲胄,嘿嘿……
穿,穿好,穿紧,还得勒一勒,还得说话:“总管海涵,这甲胄当穿紧,衔接之处,要严密重合,如此不留破绽,流矢不可入!”
“嗯……”李彦点头,却是身形被刘光世“勒”得是左摇右摆。
穿得差不多了,刘光世一语叹息:“大了!”
苏武大手一挥:“无妨,着匠人来改!”
“这就去!”刘光世哪能不伺候好?连忙再卸甲。
李彦被摆弄一通,其实也还好,感受到了份量,但也不是不能承受。
却听苏武这边来问:“李总管可擅打马?”
李彦自就来答:“倒是一路上来,也会。”
“再好不过!天子慧眼识人呐,明日,我欲往延州边境去巡,正是去查看那边防疏漏之处,此本是监军之职也,也想李总管第一次上阵监军,便带着李总管先熟悉一二!”
苏武如此来言,不用说,就是要让李彦吃点苦头。
其中深意,就是想让李彦知难而退,知道这打仗是一件艰苦卓绝之事,往后就在城里好好待着就行,别把军将当狗来耍弄了,更别指手画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