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相公,上马吧!”
谭稹呆愣愣看着左右呼喊之人,一时间好似神游天外,也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……
走?
满场之乱,一败涂地,谭稹有些失神,左右之人喊得几番,喊不回魂来,便是架着谭稹就走。
后面营寨里,还没有敌军去,但其中厢军辅兵民夫之类,皆是开了寨门就往南去逃……
谁也不是来送命的,都是来赚钱的,这钱以前就赚过,此番再赚而已……谁知道会是这样?
早已炸了,十万大军,早已炸开了锅,炸得四分五裂,炸得四散而逃。
耶律余睹在追,完颜宗弼等人也在追,左右之骑更在追。
反倒是完颜宗望停了马,恍惚间前后去看,看得有些如梦似幻。
历史上,本该是耶律大石这般如梦似幻一般,带着几千骑,带着国破家亡的悲哀,带着必死的决心来挡,一战之下,胜得人都是恍惚的。
而今,时间拖后不少,完颜宗望站在这片土地上,也是一脸恍惚。
甚至也想,世间怎么会有这种军队?以往打辽,辽人虽然也一败再败,但从黄龙府到大定府,一千四百里,那也打了好几年。
其中胜败与艰难,乃至诸般之艰险,各种险象环生之事,多如牛毛。
哪里真就是摧枯拉朽势不可挡?
再看眼前之宋军,二十万大军,披甲者数不胜数,竟能一触即溃!
完颜宗望哪里敢信?
可是,眼前就发生了,还想着什么宋人诈败,宋人是有什么高明的计策,有什么招要使。
没有,全都没有,就这么败得漫山遍野在逃。
既然是胜,那就要追,诸部军将,都是老战阵,都不需要如何军令指挥,他们都知道如何打仗,宜将剩勇追穷寇,追击掩杀,才是战争最具杀伤力的手段,当面对垒从来不是。
一直追!
追去,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上,女真铁蹄第一次踏在这里,他们甚至以往都没见过这种地形,不是没见过平原,而是没见过这种被人类修整得毫无阻碍的平原。
此时关外的平原,草比人高,荆棘丛生,乃至夏秋蚊虫多得能把人抬走……
眼前的平原,那真是修整得太好太好。
只管奔马,比草原还容易。
一路去,满地尸首,道路之上,躺得到处都是。
不休不眠,不吃不喝,只管纵马往南去,这般的强行军,女真人如家常便饭,夜里都不停……
只待再抬头,眼前是河,春日河水倒是涨了一些,却也有平缓之处,只管渡河。
再去,眼前就是一座大城池,雄州!
众多女真之骑,绕着雄州城池在走,也开始下马歇息,吃些干粮,饮马喝水。
雄州城里,谭稹站在城头之上,人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。
却是心中萦绕了一个问题,怎么办?
眼前该怎么办?
完颜宗望也慢慢到了城下,他望着雄州城池,心中也萦绕了一个问题。
怎么办?现在该怎么办?
先……派个使节入城去说说话?然后再说……
完颜宗望说干就干,只管使节往那城下去喊话,不得片刻,使节就被调入城中。
雄州府衙之内,谭稹气势早衰,再也没有那威武不凡,见得金使,甚至还拱手作礼。
那金使自是开口:“金宋,本是盟邦,有盟约在前,宋人背信弃义,才有此番血战,此事,因张觉而起,宋人狡诈瞒骗,今日,我皇子殿下来问,张觉何在?”
“张觉?”谭稹在动脑了,脑筋极快,一语来说:“张觉已经在燕京被抓了,我也是刚刚得信,他潜逃到了燕京,抓捕之时他还抗拒,此刻他……他已然身死!”
金使闻言也愣,怎么个事?怎么说死就死了?
那……金使脑筋也动:“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,此事若是不得一个交代,来日我大金何以立足?”
谭稹立马点头:“好说好说,只待我去信燕京,教城内之人把张觉尸首送来便是!”
“嗯……”金使有点出乎意料。
谭稹便是来问:“本就是个误会,何以盟好之国,如此刀兵相向?不过一个张觉罢了,送你们就是,这兵事啊,合该好商好议!”
谭稹,此事此刻,不免想的就是弥补之法,他上面还有天子与诸公,他也还要入主枢密院,眼前能弥补多少,就当弥补多少,打仗,那是万万不能再打了,打不了一点。
“呃……那我出城去禀报殿下知晓!”金使便也拱手一礼,转身就去。
城外,听得慢慢禀报之后,完颜宗望倒是不再皱眉了,这立国之战,已然大胜,这一战之后,大金之国,那就彻底立住了。
眼前之事,自是要解决,但眼前已然不是什么大事了。
完颜宗望还有唏嘘:“万万没想到,宋人竟然这般秉性,着实出人意料啊!”
完颜宗弼也是满脸意外还没回过来:“是啊,这战事……眼前之事,兄长,咱等着他送那张觉来?”
完颜宗望点着头:“眼前,宋人已然无力再战,那便好说,已经打到这里了,只管留一部在此围城,其他部曲,便把燕云诸多州府都走遍,此战之后,我大金要人有人,要粮有粮,诸般内事,一应可解。且让宋人把张觉送来再说!”
完颜宗弼点着头来,却是忽然又问一语:“那之后呢?”
之后?
完颜宗望也有些迷茫,眼前大好局面……
完颜宗望问了一句:“头前那二十万兵,是宋人从河北之地调派北来,是也不是?”
他知道是,他要再问,在笃定一下。
完颜宗弼点头来:“是啊!”
“眼前这个……雄州城池之后,就是河北!”完颜宗望如此一语,其实是自言自语。
有些事,很大,完颜宗望很犹豫。
一想是金国内部之事,这事,是要往上禀报去,还是自作主张?
二想,若是自作主张,宋可比辽富庶多了,河北之地,可比燕云富庶多了,如今,是不是河北已然兵力空虚?
“把耶律余睹叫来!”完颜宗望大手一挥。
耶律余睹正是大功在手,满心欢喜,来见完颜宗望,拱手一礼,先说:“殿下,头前我之所言不假吧,宋人,从来不善战,一打就溃!”
“嗯,不假,此番你立大功,稍后我自往陛下去禀报你之功勋。”完颜宗望点着头。
耶律余睹连忙再拜:“拜谢殿下抬举之恩。”
“无甚,是你该得的,只待清点了战利,也还有你个人与部曲的赏赐。”完颜宗望这话是不假的,便是继续再说:“我且问你一些事来!”
“殿下问就是,自是知无不言!”耶律余睹岂能不卖力气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