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黼就在城下,听得是清清楚楚,听得是浑身一软,两手赶紧用力去扒拉,赶紧往南走。
只是走也走不动,倒是随波逐流被裹挟着往南去了去……
转头看一看,只看得后面有那贼军汉已然也从阶梯在下。
忽然有人一喊:“哪里有个戴官帽的……那里那里……”
王黼惊慌之间,连忙抬手把官帽摘下,往人群去扔……扔远一点!
“是那个,那个只有发髻没有头盔的……”
喊声还有,显然是被人盯着在看!
王黼慌了神,左右去看,下意识里是想抢个头盔往头上戴去,但……这有点太难。
他唯有脖子下缩,人也去蹲,想缩在拥挤的人群里,如此不显眼。
“在那里在那里!”依旧有人在喊。
也有人喊:“河北河南的兄弟们,不要乱奔,不要跑,咱不杀自家人,不要乱!”
城头上在喊,阶梯上不断有人在下。
还别说,这么一喊来,也看得下城的人真不提着兵刃来杀,后面的军汉倒也真不急着跑了……
后面的军汉不急不跑,自也不推了,慢慢真就不乱了,许多脚步也在停。
停住脚步之后,慌乱也就少了,也有人转头去看城头上呼喊的人。
城头上自还有话语:“都是自家兄弟,不要乱,没有战事,也不厮杀,谁人知道,王黼在何处?”
王黼是缩了又缩,蹲了又蹲,已然不能用慌乱来形容他,他脑袋里早已一片空白,成了一个用本能行事的人……
城头上呼喊继续:“就是那个东京来的宰相,那个什么相公,穿紫衣的,反光的紫衣!寻到他,有重赏!”
王黼蹲在人群里,稍稍抬头,抬头去看,正也有好几双眼睛低头来看,不知多少目,瞬间相对在一处。
然后一声激动大喊:“那位将军,王黼在这里,这里啊!”
城头上哈哈大笑:“当真?”
“就在这里,就在小人脚下!”
“好,好得紧,提他上来!把那厮提上来!重赏重赏!”城头上的军汉笑容更甚,甚至捂着肚子在笑,昨日有多少气愤,今日就有多少解气。
“得令得令,来了来了!”人群之中也有答话。
话语在答,也不知几双手在提,好似在抢一般,那上等的滑润丝绸紫衣,拽起来着实滑溜,一使劲还脱手。
那就去拽衣领子,一个衣领子,不知被多少手掌拽住,前面还要扒拉:“让路让路,兄弟们让路……”
就听得那颤抖之言:“错了错了,我不是我不是,我不是王黼……”
“就是你,没错,东京来的,还能不是你?”
王相公,堂堂一个满腹诗书之人,此时竟是连一个弱智的军汉都骗不了。
“是他是他,就是他!”
“是你,就是你!”
周遭军汉,个个都来拉拽,哪个都聪明得紧,哪个都要分一个赏。
城头之上,岂能看不到这滑稽的一幕?不知多少人笑得是前仰后合。
只待城头上的军将当真看清楚的那紫衣,便是大喊:“是他了,错不了,拉上来拉上来,可莫要伤了!大王可要见他!”
“来了来了!”城下军汉也答。
那颤抖之语也来说:“真弄错了,不是我啊,他……王黼他往南跑了……”
军汉们自不理会,前面在让,他们拉着提着王黼不断往前去。
时不时还回头再看一眼,倒也不知值得多少赏钱,肯定价值不菲,这回还真发财了。
却也越发滑稽,这位头前威势不凡的王相公,此时脖颈一缩着,衣领又被拽着,双手举着还左右颤抖摇摆,活脱脱像个啥?
就看一路,拉着往阶梯去,上城,一众颍州军汉那是激动不已,把人送到城头军汉面前,城头军汉,刘正彦是也。
他先把王黼一打量,两腿在软,缩脖弓腰,面色惊恐,双手在颤……
刘正彦转头往下喊:“兄弟们,把城门打开,迎候大王入城。”
城下的军汉也不奔逃了,只管赶紧往城门去涌,赶紧给燕王打开城门,倒是还有些繁琐,城门背后,堵了很多条石重物,还得搬一会儿。
城头上,刘正彦看着王黼:“是你要我家大王的命?”
王黼苦着脸,下意识一语:“不是我啊,是天子,是陛下,是官家啊!我……我不过是奉命行事!”
“嘿!”刘正彦倒是惊喜,又道:“就是这话,你再说一遍!”
“啊?”
“谁?是谁要我家大王的命?”刘正彦再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