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邓朝勤也有点自知之明,知道监军有权力,但在读书人那里的地位并不高,所以他不去参与跟士绅的谈话,而是留在后面与庞雨交谈。
监军和文官、将官之间相处并无确定的模式,往往要看互相间的博弈。对于庞雨来说,他勤王一趟出去,巡抚、总督、尚书都见过了,连内阁首辅都骂过,道台和监军无论是谁来,对庞雨的实际影响都不大,钱粮自主的情况下,道台监军都无法得到优势地位。
但现在正处于安庆营发展的关键时期,军事和经济都寄生在原有的体系下,还远远未到脱离体系的地步,庞雨希望能继续猥琐发育,不要引起朝廷的关注,所以对道台、知府、监军、士绅都还要维持客气,尽量不招惹是非。
庞雨客气的道,“下官在石牌练兵,接令就回来,原本打算午后去拜见邓老公,结果此处就见着了。”
“本来去岁就该面见将军,没想到拖了一年才能如愿。”
这句话暗含着抱怨的意味,庞雨若是丝毫不做反应,这位监军或许会认为他具有优势地位,庞雨正要说话时,那邓朝勤却又继续道,“也是怪那鞑子可恶。”
“庞某与邓老公缘分在此,总归是要见面的,之前虽未见,但下官却总是觉着与邓老公早有渊源,时常自发的惦念着。”庞雨语气恭敬的道,“此前勤王路过河间府,便想起邓老公也是河间府人。”
邓朝勤呆了一瞬,停了片刻后道,“难为将军戎马倥偬还挂念咱家这点私事,这次河间府被难,咱家乡里亲友死伤者众,周遭被鞑子抢掠烧杀一空,靠将军体念,派人接济钱粮,还给银子重修了祠堂,族里老小都住在里面,好歹熬过了今年来,族里都念咱家的好,咱家只能念将军的好,某先谢过将军。”
堂中的郑二阳等人还在交谈,两人都是小声说话,庞雨听了方才的话后低头一副沉痛模样。
其实他路过河间府的时候,清军一路北上即将出边,庞雨自己刚被刘宇亮出卖不久,在勤王军中备受嫌弃,正在焦头烂额的等候转机,根本没工夫管什么监军老家的事。
这件事其实是京师暗哨司办的,投入的钱粮还不少,邓家全族都得了好,这个邓朝勤还有一句没说,就是他老家宗族让他的名字进了祠堂,宦官身体残缺又没有子嗣,一般是不能进祠堂的,这对邓朝勤其实非常重要,他没说出来,或许是因为怕在庞雨面前丧失地位。
当下叹口气道,“邓老公代天监军,远赴中原动荡之地,家中被难又照料不到,多少会妨碍办差,在下正巧在附近,些许小事举手之劳而已。邓老公代天监军安庆营,你我本是办的同一件事,能让邓老公安心办差,安庆营的事情自然便顺了,在下也是受益的,实际是帮我自家,当不得这个谢字。”
此时郑二阳跟所有士绅都见面毕,要送士绅出门,两人都需要跟随过去。
邓朝勤看向庞雨微微颔首,“如将军所言,咱家是帮皇上办事,但皇上的事绝不是跟将军对着干,皇上要将官办的,无外乎剿寇平辽,没说定要怎生去办,总归是跟庞大人办同一件事,这是大节,怎么平怎么剿,那是小节,大家商量着来,事情自然便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