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“嗯,应该能帮你打败那三个坏蛋吧。”白石头说。】
【“这样……”时鶯想了想,抿了抿唇:“那我吃了你后,要怎么把你弄出来?”】
【“呃,不行啊,我会进入你的心臟,要把我拿出来,你只能死啊……”白石头顿时摇了摇头:“太可怕了,虽然你骗过我,但我不想看你死啊,你不要这么做……”】
【时鶯静静走了许久。】
【她忽然回头,笑著看向白石头:】
【“圆圆,我们做个约定怎么样?”】
【“什么?”】
【“如果我以后为了保护你,必须说谎。我就对你眨两下眼睛,你帮我遮掩一下。”】
【“你还会保护我?你这个骗子,我才不会再相信你呢!”】
【“哎呀,约一下嘛,又不损失什么。”】
【“唔……好吧好吧,最后相信你一次,要是你再骗我,我真的会扁扁地走掉……”】
……
【(圆圆的能量很多,引爆一部分,可以造成恐怖的爆炸,它自己也不会死掉,再加上你的战力,完全可以一试!)时鶯对苏明安说。她朝白石头笑了笑,眨了两眼。】
【苏明安询问了白石头是否可行,白石头认可了。】
……
——白石头最后一次相信了它的“好朋友”,为她作了偽证。
——而“好朋友”,最后一次,没有背叛它。
……
夜鶯其实没想著自己有多高尚,也根本不是甘愿牺牲。
要是不用死,她当然不想死啊。还有那么多美食珍饈没能享受,还有那么多好看的帅哥美女没能接触。
但是,三头虎豹豺狼的围攻之下,她知道了太多,必然活不下去,就算投诚也毫无生机,菲尼克斯不会放过她这个投诚者。
唯有此计……
唯有此计,能破围困之局。
欺骗小山竹也是无奈之举,要是让菲尼克斯看出她和小山竹是一伙的,肯定会全力攻击小山竹,不会容许小山竹近身取石。
所以,与其死得毫无意义,还不如吞下白石头,搏上一搏。至少,可以保证……她的名声会变得很好,她死后也能获得很多钱。
“小山竹,你拿走白石头后,定要为我补偿足够的財宝……”她口中高亢的旋律陡然拔升,撕裂了天穹的云层!
如此恐怖的歌声,却绕过了他,只等他刺下那一剑。
没了歌声影响,他的五感渐渐恢復,听见她的话,笑不出来。
她怎么还在考虑財宝的事啊……
“起码要10000莎尔幣,可以买下一座大庄园,种许多小麦,这样就有吃不完的麵包……嗯,还要买很多很多柴火,就再也不会冷了……”
歌声与狂笑轰然交匯,时鶯的笑容扭曲而狰狞,大量的鲜血从她口中、鼻孔、甚至眼角疯狂涌出,將她苍白的面孔染成一片猩红可怖的面具。
“然后建一所福利院,把那些酒馆里的女孩都接回来,她们有的才十三四岁……还可以上学,这大概需要5000莎尔幣……”
她歌唱著,面目狰狞如鬼神、流血如恶鬼,嚇得镜头外的孩子们心惊胆战,大哭出声。
“坏夜鶯!这是坏夜鶯!”孩子们大哭著:“坏蛋!坏蛋!”
“还有救助基金,用来救助那些和我一样的孩子……只要80莎尔幣,就足够一个家庭温饱……”
残阳如血,將她单薄的身影拉得极长。
她脚下是倾倒的楼宇骨架、破碎的昔日荣耀,以及无数水泊里的夜鶯倒影。
將坠未坠的日头,悬在支离破碎的楼宇骨架上,像一颗硕大、凝固、行將耗尽心力的血珠。
苏明安握紧剑柄,指向她心口的白石头。
他知道是自己精神状態跌落,再度混淆了五感,眼前的是时鶯,可他已经看不清她的神情。
就连她的嗓音,都隨之顛倒、扭曲。
“愚蠢的小山竹啊。”
他的耳边满是顛倒逆转的声音,仿佛无数个错误,可他却自己在翻译——
——聪明的小山竹啊。
她的身体在歌声中剧烈地颤抖、痉挛,仿佛每一块骨骼、每一寸肌肉都在为这力量哀鸣。
“你快滚开!”
——取走那颗白石头。
……
“別以为刺穿心臟,烧毁我的翅膀,就能杀了我!”
——夜鶯族唯有刺穿心臟,烈火灼烧羽翼,方可死亡。
……
“快滚!我是不会死的,白石头也是我的,你別想抢走,它是我的私有財產,才不是独立的生命!”
——我已唱响『决绝之音』,为你压制眾人,你取走白石头后,我仍能存活一段时间,我会停止对你的压制,你趁机带著圆圆逃走。
……
“我会成为界主,我会拥抱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,我会成为大富婆——!”她的眼神贪婪而自私。
……
——不。
苏明安透过错乱的五感,往前看,望见一双流著泪的眼睛。
你在说谎。
你根本不是邪恶的粉发人。
是我的听觉,我的视觉,我的触觉——一齐欺骗了我。
它们,让我以为你是令人痛恨的追杀者,让我以为夜鶯是邪恶的夜鶯。
我的五感会被顛倒,你的好感也会被逆转。我们的相遇、相知,本就是无数个顛倒的错误组成。
但事实上,人类的听觉会有疾病,人类的触觉会有偏差,人类的触觉会骗人,我……我的大脑,被它们所蒙蔽,所欺骗、所逆转。
正如歷史可以篡改,雕像可以损毁,英雄可被污衊。
正如,夜鶯成为了不能歌唱的夜鶯。
报时的鸟儿被杀死,从此以后森林不再有准点的光明。
但,我的心告诉我,
你是一只善良的夜鶯。
“愚蠢的灭世主,你去死啊!別想夺走我的財宝!快去死啊!”
——善良的救世主,苏明安,我知晓你的信誉,知晓你的善良。当今之计,唯有此法能保全。
“快放开我,滚开!忘了我的那些財宝!”
她露出微笑。
——別丟下我,別忘了补给我死后一份不俗的財宝。
……
穹地的夕阳垂得更低,仿佛已经烧融了天地的边界,行將熄灭於暮色的深潭。
天天在坠落,她唱完了最后的歌曲,视野逐渐昏黑:
“从前在族里……爷爷奶奶说,感觉日子永远也过不完……”
她望著远去的热气球,望著茜伯尔含泪的双眼:
“后来才发现,原来亲近的人会变老,房屋会倒塌,麵包会发霉,曾经以为无所不能的爸爸妈妈也会死去……”
“原来,这世界变了那么多,原来,黑墙也是能跃过的……”
她用尽最后的力气,拿出一个金色向阳发绳,甩给茜伯尔:
“茜茜姐……咳咳!这是族长最后给我的……传承之物。他让我……时机合適,就交给你……”
“你出去,把这发绳埋进土地里……它的本质是一颗金色宝石,等到很久很久以后,等到一个允许夜鶯歌唱的年代……它会从土里冒出来,被后人捡到……”
她闭上双眼,血泪滑过脸颊,红髮轻轻飘起,滑过天际。
胸口无比疼痛,心跳渐渐消减,她的耳畔,仿佛响起封长最后的声音:
“以后,自有一个理想的时代,会有一位或数位理想的界主,他们是光辉正义之人。他们允许我们歌唱,允许我们颂唱大胆的歌谣,允许我们高声讚颂自由。”
“不需要浇筑血与火,也能得到公平与正义。”
“等到那样的时代,你们便去尽情高歌吧。而我们,將以心血染红玫瑰。迟早有一日,会有人翻开歷史上的这一页,见证我们的故事,为我们平反。”
……
——时鶯,她继承的並非先祖对於灭族的仇恨,並非先祖对於母神与女皇的憎恨与绝望。
——而是“传承”。
她继承的,是先辈的理智与清醒。
所以,她不会因为觉醒血脉失去理智,菲尼克斯错判了她的决心,也错判了夜鶯族的善恶。
但屏幕外的观眾们相信,他们相信夜鶯是污秽的种族,相信时鶯被先祖污染失去了理智,相信菲尼克斯胜过时鶯,相信耀光母神胜过夜鶯。正如……某些世人相信第八席胜过苏明安。
——谁杀死了“知更鸟”?
“杀死吕树,再杀路,摧毁高塔……这世界就没有神了!没有神再能压制我们了!哈哈哈哈!”
……
“祖母……”时鶯仰起头,胸口流下鲜血。
她头上的向阳发绳,是她祖母小时候捡到,留给她的。
她握著发绳,仿佛在回应遥远的时空之音:
“祖母,一代又一代,百年又百年……我等到那样的时代了,我遇到这样的界主了。”
“小世界的。”她望向苏明安。
“伊甸园的。”又望向白石头。